千万之众,如此伟业,堪称旷古烁今,然据我所知,与我大唐想接的萨罗珊波斯正江河日下,西域大食如冉冉东日,日渐崛起,今日想和崔小姐以此三国为子,下一局天下棋盘,不知可敢?”一语既出,震惊四座,挤进望春楼观战的人群,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上官婉儿水波不动的平静看着崔惊鸿,静等答复。
“不想妹妹有这份见识,恭敬不如从命了。”崔惊鸿错愕之下,点点头,第一次换了眼光看这个一本正经的丫头。
“我选波斯。”
“那我便是大食了。”
出奇的两人都没有选大唐,让不少懂行的人点点头,此二女知道分寸,不过上官婉儿选弱国波斯倒是让所有人着实惊讶了一把。
小丫头却满不在乎,“自古以来以弱胜强者比比皆是,奇迹就是要让人仰望的,要不然人杰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
崔惊鸿玩味的笑道:“上官妹妹,岂不知我手中的大食方兴正艾,强大不可挡?”
“强弱之势,全在人为。强可变弱,弱也可变强。崔小姐太过执着了,岂不闻寒士亦可上品。”上官婉儿争锋相对,丝毫不退半步。
崔惊鸿勾勒出一丝笑意,好个撞了南墙心不死的臭丫头,摆摆手,道:“波斯为弱国,妹妹请。”
棋迷潘彦也点头道:“强国让先,请崔小姐执白棋。”言下之意,自然是上官婉儿黑棋。
上官婉儿盯着棋盘,也不谦让,拿到棋子二话不说伸手便将一枚黑子清脆的打到左上三三位,手未缩回,崔惊鸿已经将一枚黑子“啪!”的打在右下星位。
上官婉儿略一思忖,再将一枚黑子打到左下三三位。此时大盘下的棋童已经变成了四个,两个站立在棋盘下,剩下两个在棋案前高声报棋:“黑棋左上三三,白棋右下右下星位,黑棋左下再三三——!”
围观者一片哗然,竟踮起脚看大盘,一脸诧异。
崔惊鸿眼光从棋盘上移开看了一言老神在在的上官婉儿,皱了皱眉道:“妹妹年纪小,姐姐允你重来,莫再儿戏了。”
上官婉儿很是平静,“边陲之地,虽自陷囹圄,但雄视八荒,我若为波斯主,当明此大势,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下赢我再说,不要看我小,就小看我。”
“既如此,便架空你的势,一切成空而已。”崔惊鸿拈一白子,打到中元,步步逼近。
棋童高声报道:“白棋第三手,中元当头——!”
众人一片赞叹,纷纷点头。
摇摇头,在李治看来,棋不是一具肉体,它的魂天生无拘也无束。
一般人下围棋习惯摆类似星位小飞守角,点三三的型,正解是打劫活角,这是一个局部定式,稍有棋力的人都不会走错。然而李治却认为,只知道作劫的型是不够的,必须计算到其他手段的可能性,这就需要算子,其次便是摆脱定式和布局的束缚,然而,怎么摆脱却是一个问题,这就需要下棋之人对死活和官子的掌握了,需要每日不缀的打谱,丝毫做不得侥幸。
上官婉儿三手棋一出,大盘下的围观者便一阵嗡嗡议论,大部分是替“波斯”叹息,认为守势太过,上官婉儿却是不动声色,不过李治倒是佩服这丫头的玲珑心思,以大国为棋子,天下为棋盘,魄力倒是不缺了。
上官婉儿波澜不动的道:“柔能制刚,弱能胜强,《太白阴经.数有探心》上曰:道贵制人而不贵制于人,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遵命。就是这了。”小手拈起一枚黑子,“啪!”的打到右边星位。
“黑棋,七三右手星座——!”
“《六韬.犬韬.分合》:凡用兵之法,三军之众必有分合之变。婉儿妹妹大意了。”
须臾之间,大棋盘上已落数十手。黑棋均抢占上星位,以北抵挡南攻,白棋四子占四方角地,以大势堂堂正正压迫上星位。
崔惊鸿凝视棋盘,看黑子构成了一个纵横十九道的大“箭头”,不由笑出声道:“婉儿妹妹行棋,全无根基,势弱而敢聚兵,难道这么快想输给姐姐,别说龙抬头了,这大龙还未成型怕是姐姐就要做屠龙之人了。”一脸好心的提醒道。
“大话”,上官婉儿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
围观者见雪娘子崔惊鸿美貌,不是青涩的上官婉儿能比,便是一片呼应,“崔小姐但下便是!”“崔小姐一定要胜!”
崔惊鸿不再说话,开始驱动“大食”攻取实地。“波斯”却一退再退,绝不缠斗。
又是几十个回合后,“大食”四角尽占,开始合拢包围,“波斯”却是自四角外围起了深邃的箭头,合兵一处,莫名其妙的竟使有斩断大食包围的架势!
哄哄哇哇的……
望春楼竟骚动起来,不少人连连叹息,以议论的口吻高声议论,以图给崔惊鸿一点儿启示,反观崔惊鸿却是不急不躁沉思着盯着棋盘,一改当前局势,突然一子打进“波斯”腹地,大有内外夹击的姿态。
“彩——!”
大盘一上子,厅中便齐声叫好。
李治微微摇头,武顺捅了捅李治,意思是甚么讲头,她并不善于弈棋之道,李治唏嘘道:“大食一方占着兵多,太过分散了,《淮南子.兵训录》上说,五指之更弹,不若拳手之一挃;万人之更替,不如百人之俱至也。你看吧,婉儿根本没有架大龙,她这是先准备聚全部力量,抢得先手,借着崔惊鸿中央天元的自相牵制,一举截断大食那条大龙,虽不能使大食陷入四面合围的绝境,但只要婉儿能放下脸耍赖皮,怕是能缠到和局,以弱促和,本身便是大胜之局。”
旁边人听李治分析,没有反驳,倒是一片愕然,一片沉寂,竟是连叹息声也没有了。
“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想必婉儿开始就在设局,开局就没准备赢,好狡猾的小丫头。”武顺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她这样的熟妇再过几年,怕要完败在这些小丫头手上了。
“好——!”
又是一声脆亮的喊声,观战之人不约而同的鼓掌高叫。
随着喊好声,一片沉重的叹息终于嗡嗡哄哄的蔓延开来。“崔娘子真是运气不好啊。”“那上官婉儿太狡诈了。”
崔惊鸿仍下白子,笑道,“婉儿妹妹心思灵巧,姐姐输得心服口服。”
潘彦笑吟吟高声问:“在座诸位,可有他议?”
话音落点,便是一片掌声,喝彩练练。有人高声道:“上官小姐虽年幼,心思灵巧,我等拜服,以弱打和,殊为难得。”
李治和武顺当先出望春楼了,身后一阵嘘声。
“怎么不去看你那受到打击的雪娘子啦,乘虚而入的好时候哦。”武顺打趣道。
李治不在乎的哈哈大笑道:“哄个妹,等真成了相公的小妾,老汉推车,观音坐莲的,大战三百回合,还不是想怎么草就怎么干,谁人敢挡,谁人敢嘀咕半句,相公打野战的时候会喊你观战,让你见识一下相公的骁勇善战和最近练得八十一式,十式便可纵横青楼,三十六式便能天下无敌手,如今的相公九九八十一,都快要羽化登仙白日飞升了!”
武顺唉声叹气,这辈子咋被这种衰人上了呢,嘴上嘲讽道:“是早登极乐,精尽而亡吧。”
李治深以为然的点头:“纯爷们儿就要生的光荣,死的伟大!”
两人一阵嬉闹,加快了脚步往下一馆走,要是错过精彩场面那就亏大了,走到半路,突然闪现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是上官婉儿,这丫头赢了气喘吁吁,激动的小脸通红,又恢复了原来的娇娇女的豪放不羁。
上官婉儿歪着脑袋,背负着手,可惜即使这个动作,胸前的小苞蕾依然忖不出一个小小弧线,对比狐媚惊人像个熟了的水,成熟的能滴出蜜来的武顺,小丫头气馁的发现自己果然是青涩小豆芽。
“婉儿,干得漂亮,狠狠把那个骄傲的崔惊鸿虐了,不愧是将来能‘称量天下’的女宰相?”
“那你还走的那么快。”
“这不是要去看碧娘嘛,不能厚此薄彼,你说如何?”
“那好吧,一起去吧,让那些五姓女早点滚蛋。”
“这么霸气,人家碍着你了?”
“都是些真正的小女人,整天装高傲,恶心死了,一脚踹飞!”
“我抱着你吧,要不待会人多,你被人挤飞了就不好了。”
“谁敢,稚奴哥哥就把他阉了好不好,全家都阉了。”
“那女人呢?”
“等长出来再阉。”
“……”
走了一路,两人瞎扯淡了一路,路上又“碰巧”的遇上了东顾西望的龙二。
见到李治,龙二大喜,迅速扫了眼武顺,惊艳中猛地停滞了呼吸,回过神来干干的朝抱着上官婉儿的李治笑道:“这位公子,和自家娘子闺女一起游园呢?”
沉默……
武顺瘪着嘴,捂着肚子,肆意张狂的娇笑,李治尴尬的哭笑不得,上官婉儿的脸却黑了下来。
她勾了勾手指让龙二过来,龙二屁颠屁颠的上前,一副狗奴才的架势, 一把扭住龙二的耳朵,狠心的三百六十度旋转,上官婉儿凑近大怒:“我是他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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