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不了我,好就在好这上,以后咱不妨交换玩艺儿。”
九山王四面看了看,向李玄鹦瞥了一眼,又向武天洪道:“赛渊明呢,此刻和我在一处,我不让他暗算你们,你们也不要捉他;过了今夜三更,以后,你们和赛渊明的恩怨是非,自去了断,不关我李某人之事了,武少侠,可以吗?”
武天洪只得躬身道:“一切遵命。”
九山王又向李玄鹦瞥了一眼,拱手告辞,飞身上马,五人五马,拨回头飞驰而去。
听到后来,却是六匹马的马蹄声。
九山王六人六马去远之后,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都出现了,一同回来。
武天洪吩咐孙良干,火速放下线去,盯住了赛渊明!武天洪四人所住的地方,此刻已不在重阳店上的客店里,这牛耳山壮武堂,兴工之后,首先把“宾馆”造好,好让海国三英和铁崖丈人来时,有地方可住,武天洪四人都住在宾馆之中。
四更左右,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忽然惊醒,怎么会惊醒?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种丹田内力膨胀,透墙而入,触动了三人的感觉,把三人惊醒。
武天洪首先跳起来,急奔出去看。
看见崭新的墙壁上,破了一个人形的墙洞!
不是用工具挖的,是用内功震碎的,洞内正是李玄鹦的卧室,进去一看,李玄鹦不见踪影!崭新的白雪墙壁上,现着三个字:“九山王”!武天洪大惊,急高声喊叫李玄鹦!寂然毫无应声,只是深夜中四山的嗡嗡回响。
玉蕊仙妃玉玲珑都奔出来,二人都只穿一身单薄的衬衣衬裤,赤着四只白生生的玉足,踏在地上,头发蓬松着,手中刀剑闪着光。
两女侠一奔出来,马上往高处,四面嘹望,哪里有什么踪影?孙良干也奔出来了,大家忙乱了一阵,毫无迹象可循,急一齐回到李玄鹦屋中,但见彩花绣被,一半抛在地上,李玄鹦的外衣、鞋袜,连金钗玉簪都在,可见李玄鹦只穿一身内衣被捉去的!祥麟宝剑,仍然压在枕边。
九山王似乎是突然而来,墙挡不住他,九山王破墙而入,破墙时都毫无声音,被破去的砖头,已成粉末,落在室内一地,一进屋后,立即把李玄鹦捉去。
以李玄鹦武功之高,比武天洪三人都高出一头,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闪电捉去!武天洪急向孙良干道:“你快去拉线,我们穿衣服去追!”
孙良干飞奔而去。
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那里有功夫洗脚?泥土脚就穿上鞋袜,穿好衣服,武天洪取了祥麟剑和日精剑,玉蕊仙妃带了月华剑,玉玲珑背上威风刀,带了安息针,三人一路疾奔向北。
顷刻之间,十多里下去,追上孙良干。
孙良干正和一个大汉说话,那大汉似乎远处奔来的,满头大汗,还在喘着,向武天洪三人打扦,报告道:“六个人回到栾川镇上一个农民家中,九山王退去四人,单独和赛渊明密谈很久,二更之后,九山王先出外向南而来,赛渊明也向西去了,到三更,云中雁四人向北去,从此没有看见再回去,赛渊明后面,另有我们线上的人盯下去,赛渊明像是没有了两脚,用手掌风骑上马走的。”
武天洪急问:“二更之后,又看见九山王没有?”
大汉道:“二更之后,九山王没有再回去。”
武天洪问道:“你们看清了吗,九山王先出门向南,赛渊明后出门向西?”
大汉点头道:“正是这样,不会错。”
武天洪犹疑不定,向两女侠挥手道:“没处追,回去吧,在家里等候消息再看。”又向孙良干道:“东南西北四处都放线,放到二三百里。”
玉玲珑哭着向回走道:“衣服鞋袜都没有穿,我大姊抛头露面,凶多吉少!”
玉蕊仙妃怒道:“哭什么?脓包!走着瞧吧!这赛渊明,我是饶不过他的!”
武天洪一言不发,低头默默思索着。
三人走回屋内,唉声叹气,脱了鞋袜洗脚,把头发梳好。
玉蕊仙妃忿忿地道:“哥哥,我看你鬼精灵,这一下你有什么法子?我大姊被人劫去了,还成立什么壮武堂?赶快想法子呀!”
玉玲珑哭道:“我大姊要是死了,我也不活着!”
武天洪吞吞吐吐地道:“此刻不要惊慌,光靠惊慌没有用的,听听消息,再看情形!”
玉蕊仙妃冷笑道:“我又要说那句话了,连个妻子都保不住!你要是能把我大姊找回来,我拜你做天神!”
武天洪闷闷不乐,不和玉蕊仙妃斗口,站起身,踱到别的屋里去。
五更过后,天色微露黎明,孙良干奔来,报告道:“接官亭镇上,眼线看见一匹马骑两个人,一个男人是老者,后面一个女子光脚,是李帮主,由接官亭向东飞奔而去。”
武天洪听了,心中如石沉大海,完了完了,这一向东去,如何追得上?茫茫大地,茫茫人海,落在一个武功和三圣相平的九山王手中,那还有挣扎的余地?他不禁伤感起来,心想:若是自己和玉蕊仙妃,失踪不明下落,师父铁崖丈人,拼老命也要找寻,若是玉玲珑失踪不明下落,天心老儿和吴煌,舍死忘生也要去追,李玄鹦失踪不明下落,连个焦心忧急的人都没有!再想到自己的妻子,被人家赤足衬衣捉去,自己多么难堪!天亮之后,早饭刚完,人报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来到。
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连忙迎出去。
只见八个大汉,一律天青布劲装,黄袖口黄滚边,背上单刀,排成两纵列在前,后面一位八十岁上下的老者,黑胖面孔,二尺长苍白浓髯,骑在马上,马后又有六个青布劲装大汉,也是黄袖口黄滚边,一路前来。
武天洪三人一到,马前八个大汉,刷地左右分开,雁翅排着,摩云金雕在马上用手招着一口湖南土音道:“武少侠三位免礼,彼此在外,不拘浮文末节!”
武天洪三人仍然向前见礼。
摩云金雕下马,后面人把马牵去,这位教主拱手道:“老夫不幸,犬子被杀,手下人误会到武少侠,老夫也决断失明,莫怪莫怪。老夫此来,并不是为了犬子,却是专诚来会一会令师和海国三英,据手下人禀报,令师和海国三英,不久就到。”
武天洪三人,连忙请教主到宾馆,孙良干也来招待教主的十四个亲随。
这次,那大总管柳颂廷没有来。
教主刚在大堂上坐定,远远一片马蹄声密如麻点,疾驰而来。
孙良干奔进来报告:天心老儿、虎丐、南京的一批人全体到了。
武天洪三人,又连忙迎出去。
只见天心老儿、吴煌、虎丐、王发、沈伯顽、海豹老三爹、黎山老母、朱家骥、包振先、薛秋山、施鹏程、邓公明、黄毛精黄景、栖霞女史,十四人十四马,一拥来到宾馆之前。
玉玲珑飞似的扑向父亲吴煌怀中,大哭起来:“爸,我大姊李玄鹦没有了!”
众人一齐大骇,黎山老母厉声问道:“什么没有了?是死了还是怎样?”
玉玲珑哭道:“九山王捉去的!”
武天洪连忙招呼众人入内,排教教主急从阶上下来相迎,众人急向前见礼,寒喧叙阔,闹闹忙忙一会儿,才渐渐坐定。
黎山老母又急急追问李玄鹦。
武天洪简单说一遍。
众人听到九山王,似乎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九山王向在关外,和中原武林隔绝,没有来往,中原武林,对于九山王的武功高低,毫无所知,只有极少数的人,听说过二十年前,九山王曾败在云鹤散人手下,所知只这一些而已。
众人和摩云金雕教主,欢谈畅论,十分热闹,武天洪见了,心中很不愉快,似乎在大家心里,李玄鹦被劫去这件事,比浮萍还轻!只有黎山老母,究竟是干妈的情感,拖住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问长问短,时时问到李玄鹦失踪的详细情形。
快到中午,人报海国三英和铁崖丈人来到,室内十九人,全体出去欢迎,这一欢迎的集团,公推摩云金雕戴凤白教主领头,这位八十岁的教主,离开了自己水面上的根据地,到了别人家的山上来,仍然受到众人拥护,心中的愉快和感激,忍不住在面孔上表现出来。
铁崖丈人在前,赵孟真、仲善、季美,三人在后,再后面还有两个人,却是云鹤散人的弟子,泰山掌门人杨海帆,和王屋山人的弟子,爱说梦话的徐竹年。
众人彼此相见,一片欢笑,海国三英特别向戴凤白老教主寒喧问候。
铁崖丈人眼光何等锐利?早看出武天洪脸上,勉强欢笑那种不自然的神色,又不见了李玄鹦,忙低声问玉蕊仙妃道:“你大姊呢?不是和你哥哥吵翻了吧?”
玉蕊仙妃呶着嘴道:“都是师父不好,师父要是昨天来,我大姐也就不会被九山王劫去了”
她简单说了一遍。
铁崖丈人听了,默默点头。
众人回到屋内,叙礼坐下,孙良干大排筵席。
武天洪自从失去了李玄鹦,不过半天的时间,渐渐变得痴痴呆呆,两眼发直,勉强笑,勉强说话,勉强应付,全然牛头不对马嘴,早饭未吃,中午大排筵席,也只呆坐着,装做拈几样菜,堆在面前。
到这时,他才恍然尝到,害相思病的苦味;他回想以前,玉玲珑也曾为自己害过相思病,他才彻底了解,玉玲珑对自己是如何一往情深,不由得暗下偷看玉玲珑几眼。
却见玉玲珑也是神色黯然,愁眉不展,尽是拖着她爷爷天心老儿,低声密语。
天心老儿的方方正正面上,忽阴忽晴,忽点头,忽摇头,不时也向玉玲珑低声说着。
武天洪见了,心中明白:玉玲珑一心想嫁给自己,平时却很少说到提起,李玄鹦曾向玉玲珑担保过必定成功,如今李玄鹦一失踪,玉玲珑如何不心焦?此时武天洪心中,直是苦辣甜咸,五味俱全,混乱得神智紊乱,心身坐立不安
一天在热闹中过去,四面眼线,全然毫无消息,九山王哪里去了?李玄鹦哪里去了?赛渊明哪里去了?全都如石沉大海。
次日,各人初到“牛耳山”都四散出去闲游,只有沈伯顽一人,在家陪着武天洪,再三劝慰。在黎山老母名下,两个义子三个义女,沈伯顽算是武天洪的大哥,武天洪对这位大哥,内心十分感激。
晚饭,是沈伯顽出面请客,又是一场大排筵席。
天心老儿招手叫武天洪,武天洪走过去,天心老儿低声道:“小老儿要借重你的副帮主孙良干,去做一件事,出门十五天,他走得开吗?”
武天洪反问道:“做什么事?”
天心老儿笑道:“小老儿一生,事事不瞒人,偏只有这一次,暂时不能对你说,你肯让他出门不肯?”
武天洪大笑道:“哪有什么话说?自然可以!”
天心老儿笑道:“那么,孙良干今天一清早,已经走了,至多不出十五天就回来。”
玉玲珑在旁道:“我王发大伯和虎丐,一同去的。”
武天洪向酒筵席上一看,果然不见虎丐和王发。
第三天中午,排教教主要回洞庭湖,出面请客,算是备席回敬。
孙良干不在,是包振先替孙良干的工作。
正在欢宴之中,包振先突然捧着拜匣奔来,直到铁崖丈人面前,禀道:“回禀,九山王李步青来拜访!”
武天洪猛然跳了一下,连忙自己控制自己,怕失礼。
铁崖丈人看拜帖,上面写着:“武少侠天洪升
李步青拜。”
在“李步青”三字之上,毫无自谦的称呼,只干硬硬地“李步青”三字,态度似乎很不客气。
铁崖丈人向武天洪道:“是来拜访你的,你一人出去,不必惊动大家。”
武天洪急走出去,玉玲珑从座位上挤出来,急跟在武天洪身后。
到了客厅之中,李步青长袍马褂,十分清秀,完全一派年高德劭的气派,满面春风,微微拱手。
武天洪草草地一长揖,急问道:“李玄鹦被前辈捉去了?”
李步青微微点头,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武天洪道:“这是李玄鹦写给你的信。”
武天洪急接过来,心中料想到,信里的话,一定是在九山王威胁之下,写的和武天洪断绝的话,他全身止不住愤怒地颤抖着,看见这信却是封了口的信。
托人带信,决不可封口,封口就是封带信之人,大大不敬,带信的人也决不肯带了,这封信却封了口,九山王居然愿意亲自带来!武天洪不暇多想,急撕开信封,抽出信笺,玉玲珑急挤上来看,信中写道:“大哥,妹在此异常安适,毫无惊扰,毫未受挟制,望大哥不要担心,不要多疑。妹因有另外之事,一时不能回来,望你先和玉玲珑结亲,你一天不和玉玲珑结亲,妹一天不回,你一天和玉玲珑结亲,妹在一时辰之后即回到你身边。你若是能知道妹急想回来,那你只有和玉玲珑早一天结亲。此事与赛渊明毫无干涉,不须多疑,九山王与赛渊明亦毫无牵连。此信由九山王面交与你,九山王是要和在座英雄相见,以瞻仰关内武林人才之盛,并请引见。此请大安。妹玄鹦裣衽。”
武天洪看了信,默默不言,心中想:看这封信的文字语气,以及笔迹很端正,李玄鹦在约是在被优待,没有受苦;但是全信看来,倒像是九山王,要来较量武艺高低,以李玄鹦作赌注
但也不像,其中最怪的,是为什么要武天洪和玉玲珑结婚?这其中有什么含意?可是当着九山王面前,不能多想,连忙收了信,躬身道谢,请九山王稍坐,急进去报告。到了大堂上筵席间,武天洪向师父道:“九山王是要来比武的,师父看怎样?”
铁崖丈人笑道:“还不快请进来,一同坐席?比武的事,吃了饭之后再说。”
铁崖丈人亲自起身,武天洪跟在身后,一同到客厅。
武天洪介绍之下,九山王坚请铁崖丈人在上,恭恭敬敬地一长揖,大笑道:“小可今年不过五十五岁,比铁翁差二三十年呢,妄自尊大,也只好自称一称小弟。小弟此次进关,一不是为了赛渊明,二更不是为了败给云鹤翁四招,争名争利,那是三四流以下的人干的。小弟进关,再履中土,只是为了料理一点家务之事,自然也想瞻仰中土武林风采,还望铁翁老哥,不吝赐教。”
铁崖丈人笑道:“岂敢岂敢!此刻湖南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公,正在宴客,请九山兄随意入座,戴公必然倒履想迎!”
正说时,戴凤白果然亲自来到,互相见礼,九山王也不推辞,一同到大堂上来。
全座人都起身相迎,铁崖丈人一一介绍,添杯筷请九山王入座。
武天洪心想:天下事变化真大,劫走李玄鹦的敌人一会就变成了座上的尊客,筵宴之后,倘若再比武,却又要化杯酒为剑光
一番欢乐热闹筵宴之后,大家向摩云金雕道了谢,撤去席桌,散着坐开。铁崖丈人和九山王,都不好意思再提到比武之事,老江湖戴凤白,自己今天是主人,不能让客人僵持着,开言道:“九山王在关外,难得到中土来,我老朽也久居水面上,极少到中原山地,这里主人是武少侠,武少侠看看,怎样安排一点,让九山王和老朽,开开眼界?”
武天洪躬身道:“家师在此,晚辈不敢擅出主张。”
铁崖丈人笑道:“主随客意,还是请九山王老兄主张一下。”
九山王清秀的脸上,显着安闲的神色,笑道:“小弟前天,和武少侠有一点随便的约言,说改天向武少侠讨教;不知铁公可能准令徒赐教?”
铁崖丈人忙道:“那天洪不敢冒犯尊长,还是那一位长一辈”
真正比武天洪长一辈的,只有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摩云金雕,这六位;这六位,全都是老江湖,老得不能再老,焉肯随便出手?每个人都要矜持身份。
若是由天心老儿、海豹老三出去应付一下,铁崖丈人观看气候气色,怕都不是九山王的对手,而且也有些不敬之意。
黎山老母却发话道:“比如老身前来请教关东的绝学,九山王肯赐教吗?”
这位老太太一生自负自傲,目空一切,生平除三圣三英之外,不再肯让第七个人,自从一见到摩云金雕,心中就有些不服气,此刻为了使铁崖丈人不为难,又想露几手给大家看看,于是首先起来应战。
九山王在关外,对于关内的武林,却也知道大概情形,惟独对黎山老母,则一无所知,因为黎山老母半生江湖,都是出没隐现无常的。他见这位老太太首先出马,看老太太气色,听老太太声音,估计这老太太,大约是惹不起的,自己没有制胜的把握,可是仗着他毕生心得“以神行意”的奇功,相信决不致落败。他拱手笑道:“论年纪,老大姊当小可的师父都够了!小可不是为胜败而来,是为了讨教武学,增广见闻而来,还望老大姊多多讲解。”
黎山老母道:“好说好说,请吧!”
众人一同走出大堂外,在大院中,排好椅子坐下。
九山王却到另一屋内去,把长袍马褂脱下,露出一身劲装,出来之后,向众人拱手道:“列位在关内,不知小可关外的风俗,在关外,穿着长袍马褂,和人家动手过招,是大不恭敬的。”
九山王穿着长袍马埂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