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脚踝。”他以他完全缺乏的耐性解释道。
她看着她的脚。“噢对了,我的脚踝。”
亚力将之视为肯定,尽管她似乎是心有旁骛。他打开放枪的小抽屉,拿出一只小杯子斟满多恩的白兰地,将之递给女孩。“拿去吧,小姐”亚力蹙起眉。“或者是夫人?”
“是小姐。”
“什么小姐?”
“我?”
亚力深吸一口气。“你的全名是什么?”
“梅喜儿。”她说话时没看着他,反而轻轻一抖裙襬再坐回位子上。
他点点头。“苏格兰人,我明白了。”他将杯子放在她手中。“喝一些吧,它会使你在我们清理路面时保持温暖,我想大概得花好一会儿的时间。”
她怀疑地看了白兰地一眼。
“喝。”
她缓缓举杯就唇浅啜一口,然后扮了个鬼脸又哆嗦一下。
“相信我,喝了这个你会觉得好得多的。”
她彷佛在为将来的酷刑准备似地深深吸一口气,啜饮第二口,然后脸部肌肉扭曲地将之一仰而尽,倒像她喝的是全上流社会的罪恶似的。好几分钟之后,她那双被烈酒逼得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与他的相接,接着它们又带着那种奇矣邙熟悉的神情变得氤氲。
他仍记不得在哪儿见过这表情,但有件事是确定的:它令他天杀的不自在。他关上马车门踅回倒下的树那边,塞莫像个过度急切的侦探似地跟在他旁边。
“她一定就是那一个,”塞莫着急地说道。“这是注定的,我知道。”
亚力停下来转向他的朋友。“你真的相信我会接受一个陌生人作贝尔摩公爵夫人吗?”
“他当然不会。”听到两人对话的多恩插进来说道。“毕竟他还没调查过她的背景呢,对不对,贝尔摩?她可能根本不适合作公爵夫人,而且你什么时候听说贝尔摩做过任何细节未经仔细计划的事了?”
亚力的背挺得笔直。
“例如这趟旅行?”塞莫一脸胜利地反击道。
“你们俩有完没完?我们可有比你们两个斗嘴或把我扯进你们的争执中更紧要的事要做呢。”
“反正那从来也没奏效过。”塞莫喃喃道。
他以最具公爵架势的眼神瞪他们一眼那种总能教人马上住嘴或使仆人衔命加速离去的眼神。他瞥一眼仍握在手中的酒瓶,真想喝上一大口衡诸今天的种种,这可说是极符合人性的反应。但贝尔摩公爵引以为傲的正是不屈服于凡人的反应。
他把酒瓶递还多恩并转向他那四个正努力试着移开倒地的树的手下,接着脱下外套丢在多恩脚边,塞莫跟进。因伤臂而无法帮忙的多恩则在一旁卑鄙地大谈有关命运与贝尔摩公爵无趣的行事方式。半小时后,受够了的塞莫建议亚力他们干脆用一截树干塞进多恩的大嘴里算了。
亚力没答腔,他心里正不断重复着茱莉那封信的内容,多恩所用的形容他的词汇与信中相同。
二十八年来,亚力一直自认行为举止合宜礼节。英格兰贵族的生活并不单纯,而且头衔越高责任越大。至少亚力从小便被耳提面命要以身为公爵的责任为先,贝尔摩的传统、家族的声名以及他的行为所立下的典范,这些都是要紧的事。很年轻的时候,他便学会了一个贝尔摩公爵是不将情绪形于外的,他的生活也容不下荒唐的行径,他的行为准则是逻辑、习俗与相传数代的传统。承继先祖的遗绪是他至高的光荣。
但是无趣与无聊可不是他喜欢的特性,就和失去茱莉的羞辱一样。他望向放在伯爵旁边的他的外套,口袋内有一张他请他的律师准备的结婚特别许可,只不过对一场只有两个证人的私人婚礼的种种期待,而今却只化为阵阵涌过他全身的、冰冷的羞辱。他不禁对茱莉的军人所能提供给她的感到片刻的好奇,在信上她说过她要的是爱。
爱。他见过人们以爱情名义射杀彼此,更见过理智的人为了那不可捉摸的情愫而颠倒荒唐。许久许久以前,他也曾认为爱是具有魔法的。他仍记得五岁的自己双手冒汗地站在巍然不可冒渎的父亲面前,深呼吸好几次才说得出话来。然后他终于说了,告诉父亲他爱他,稚气地以为这句话会赢得称赞,结果他得到的反应却是愤怒。
爱,他对它的看法就和无神论者对十字架的看法一样,这个字只对那些追寻它的傻子有意义。
他以新生的愤怒与挫折用力推树干。雾愈来愈浓了,树叶上的水气像孩子的眼泪般缓缓滴下来,滴在地面及清理路面的人们身上。沈浸于忧郁的思绪与受伤的骄傲中,公爵机械化地卖力工作着,未几,他的蓝眼中已充满对贝尔摩公爵对那被称为爱、无可捉摸的东西一无所知的事实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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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坐在车里,她的想象力并没集中在色雷的农庄,反而绕着那鹰隼般英挺的银发公爵打转。她叹口气。想想,他的地位仅居于王子之下呢,这些人全都是童话故事与少女幻想中的主角哩。光是这么想,她已感到一波震撼傅遍全身,正如他的碰触所引起的一般。道真是件奇怪的事她彷佛真的被施了魔法似的。
这是个成真的梦想,他居然像古时候的武士般抱她。她咬住唇仍控制不住逸出口的格格轻笑。她清楚记得他抱着她穿过森林时,横过她背后他的手臂的触感,他衣服上淡淡的烟草香味,他的呼吸温暖而且带着酒香。还有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渴望着一点魔法的眼睛哪。
自幼时被她父亲抱过之后,她从没被别的男人抱过。而那正是她对早逝的双亲少数的记忆之一。只是这回却全然不同于她的记忆,公爵抱着她之际,她只觉得彷佛有一群春天的蜜蜂在她腹中飞翔,而他的气息则令她晕陶陶的。说也奇怪,但在他怀里她竟觉得像风中的丝带般轻盈自由。看着他的脸时,她总觉得看到了某种未知而诱人的什么,她的心彷佛在召唤着他。这对一个女巫也是件奇异的事,而这女巫在现实中急需赶到色雷去。
她为自己的分心叹了口气。她需要专心于她的魔法,而不是沉溺在对公爵的种种幻想中“西宝”睡眠中的鼾声使她乍然回到现实。牠一如往常地蜷在她颈间,对施魔法一些帮助也没有。专心,她告诉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喜儿!
无事可做时胡思乱想当然不失为消磨时间的好办法,而且对总会制造灾难的她而言,胡思乱想也是比较安全的。她已经弄丢了写着旅行咒语的那张纸,无疑的它一定掉在塔楼房间的地板上了。她努力在记忆中拼凑咒语,将“钟”改成“铃”但她显然还是搞错了,因为结局是十五棵倒下的树挡在路中间。想到自己屡屡出岔子,她又啜了一口公爵给她的烈酒。
“他们还说女巫邪恶呢。”她喃喃道,确信蝙蝠翅膀加蝾螈眼睛尝起来一定和这东西差不多。她又喝了一小口,它的味道还是同样可怕,更无助于减轻这回她真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感觉。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救自己摆脱这个困境,思及公爵,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想被救。
““西宝”!”她推推牠。“醒来,你这懒东西。”她突然发了个也许这只鼬鼠可以奇迹般地成为有用的伴从的奇想。当然牠必须先是醒着的才会有用。她又推推牠。
牠动了一下,爪子伸下她的肩膀继续睡。
“没用,真是没用。”喜儿叹口气,看了她握在手中的酒杯一眼并蹙起眉,然后移向车门并打开它。男人们还在忙着清理路面,于是她飞快地把白兰地倒入土中,要关上门时忍不住再看他们一眼,尤其是公爵。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一股奇异的甜蜜霎时传遍全身。脱去外套的他肩膀有若高地领主的那么宽阔,臀部紧窄,而他的双腿则是修长有力。指挥着众人的他充满了自信与威仪,而且似乎知道该做什么与达到目标有效率的方式。想想她的无法控制自己,她不禁对他的这种迅速控制大局的能力艳羡万分。
“你没法控制是因为你不专心,喜儿!”姑妈的话又在她脑中响起,提醒她应该专心于魔法而非她心中童话故事里的英雄。
不舍地再看一眼公爵后,她坐回位子上努力记忆着咒语“让钟声继续敲响!”对了,她就是念错这最后一句才会到这里认识贝尔摩公爵而非置身色雷温暖舒适的小农庄里。
她该如何摆脱这个窘境呢?她是个女巫,就该表现出女巫的样子。她决定创造自己的咒语。几分钟后,她大声念出她的“创作”:
噢,请听我诉说,我正处于痛苦的困境;显然我的咒文出了错。
所以,请注意听,并以应有的速度,迅速地,将我送到色雷!
空地上传来巨大的哔啪声,接着是男性的吼叫,然后是砰砰砰三声巨响。她用手盖住眼睛,害怕、缓慢地移向马车门,自指间往外窥探。又有三棵树倒地,而所有人包括公爵身上全都溅满了泥块。没有人的表情是愉快的,生性紧张的那个人还频频往上看,彷佛认为天空随时会塌下来似的。
她的目光又转向公爵,后者已立即指挥若定地派其它人去检查附近的树。他洪亮而低沉的声音,使她不禁幻想着贝尔摩公爵成为魔法师的景象。
她又作梦似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才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开始打量马车内部。宽而深的座位都铺着翡翠绿的逃陟绒,盖住车窗的逃陟绒窗帘镶饰着金边,铜制的车灯与水晶玻璃灯盖闪闪发亮。仔细看,她发现玻璃上精致地浮雕着一只猎鹰。她又打开车门瞧瞧外面,是一样的图饰。她印象深刻地又关门回座位上,想象着一个人搭乘如此豪华的马车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情景。不需记住咒文,不需集中心神,只需躺在逃陟绒任世界往后退去
“您还舒适吗,阁下?”仆役会如此问她。
她会抬起戴着她挚爱的丈夫送她的翡翠珠宝的手,说道:“当然了,韩森,现在我要休息了。到布莱顿时通知我一声,王子一定正在等我们。你知道他老爱说:“舞会若没有贝尔摩公爵及公爵夫人,就算不得是成功。””
然后仆役会关上车门,而她英俊、尊贵而高傲的丈夫会倾身向前,一手轻抚着她的颈子,然后将她拉近拉近直到她嗅到烟草及酒香,接着他的唇压上她的
沈迷于白日梦中的喜儿浑然不觉她的唇正贴在窗玻璃上,直到她睁开眼睛嘴还贴在冰冷、坚硬的玻璃上并直望着贝尔摩公爵与他的朋友愕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