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推移,两人的思考时间也越来越长。可是两人对于这个所谓落子的记忆确丝毫不差,两人的目光盯在他们之间的茶桌上,似乎盯着它就能看到整个棋局的态势。
“我这把老骨头下得还行吧?”孙谋突然问道。
一般的人下盲棋极少说话,因为这样会记不准之前的位置,从而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太师说笑了,太师下棋之精妙再下自然钦佩不已。”欧阳无忌说道。
“能得到你的夸奖,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啊。”孙谋笑道,“你觉得我什么棋下的最好。”
“险棋。”欧阳无忌没有半点迟疑,信口说出。
“好,好一个险棋,老夫从芝麻官做到太师,如何不是四平八稳?”老者反问道。
“若是四平八稳,太师恐怕现在还应该是一方县令吧。”欧阳无忌没有抬头,淡淡地说道。
“好,没想到你竟还是老夫的知音。”
“二路七”
“不敢,我只是会下棋罢了。”欧阳无忌淡淡地说。
“二路五”
双方势力胶着,若纵观全局,很难知道谁输谁赢,这也就是棋逢对手吧。
“好,那老夫就再走一次险棋如何?”
“八路五”
“险棋虽险,确是在自身处于劣势的时候出其不意;而太师只要维持此状,几十步以后我便必输无疑。”欧阳无忌说道。
“无忌可曾看过那些江浪的弄潮儿吗?”孙谋问道,“那些江心的弄潮儿,他们就是水中的霸王,他们凌驾于水之上,一叶扁舟,敢于狂风巨浪反抗,这才是真正的男儿。”
“太师已是百官之首,难道还不满足吗?”欧阳无忌皱了皱眉,问道。
“当我没有考取功名时,我只想为一方县令。当我当上七品县令时,我又想自己应该做个知府。到现在,我该是------无欲无求了吧。”老者这话说得很平静,但确给欧阳无忌一个重新的认识,他仿佛想到了一个人,曹操。
“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这是许邵对他的评价,传闻曹操听后不怒反笑。这恐怕也只有一代枭雄能做得出来吧。
“如今天下太平,太师为何不做一个治世之能臣,名留青史呢?”欧阳无忌说道,他知道这个话说出,他极有可能走不出孙府这扇大门。
孙谋猛然抬头,眼中闪出一道精光,他注视着欧阳无忌,欣赏不代表可以对任何事都能容忍,叛我知心,哪怕是至亲至交,亦难容也。
“我知道自己说这个话极有可能今天出不去?这个房间。”欧阳无忌说得淡定从容。
“一个理由。”孙谋说道。
“今朝虽已不是鼎盛之期,却也不是乱世之兆,太师如若逆天而行,无异于火中取栗,一则天下苍生难免涂炭生灵,二则太师您会落下叛臣贼子之名,三…”
“怎么了,说下去。”孙谋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为了孙怀玉有一个好的仕途,哪怕最后只是一介布衣,也愿一生无事。”欧阳无忌说道。
“怀玉若有你的半点智慧,就不会整天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弄得老子不像老子,小子不像小子。”孙谋自嘲地说道,话中却有着无尽的失落。
天下哪个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送?当我们年经叛逆年老时懂得的时候,向谁诉说?可叹,可恨,可惜,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想到,只是注重自己的想法,却忽略了身旁叹息般的无奈。
“你可知道张文正为什么拼了命的要找你师傅,最后拼了命要你去参加棋赛?”孙谋问道。
对于孙谋所说的一切,欧阳无忌没有半点惊讶,“恐怕都不希望树倒猢狲散吧。”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样。”孙谋说,“我有一点后悔,为何当初去棋谷的不是我,若是这样,或许我们可以以茶会友。”
“四路二。“欧阳无忌开口说道。
“好了,不必下了,我老了,这里不够用了。”孙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若真下去,无忌只怕这里也不会太好过。”欧阳无忌笑着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败在你的手里,我想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吧。”孙谋笑着说道。
“太师此言何意?”
“你来的目的难道单单只是来找怀玉的吗?”孙谋笑道。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太师啊。”欧阳无忌笑着说道。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你为何刚才不杀我?”欧阳无忌问道。
“杀一个人很容易,但失去一个人才则是我不能允许的。”孙谋庄重地说,“你像极了你的师傅,就当我是欠他的吧。”
“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欧阳无忌看着孙谋,半晌说道。眼前的这人,真像自己以前认为的那样吗?
“好,不过,我不会停手。”孙谋说道,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我懂。既然决定了,就要坚持地做下去,哪怕粉身碎骨,但至少自己没有遗憾”欧阳无忌动情地说道。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孙谋说道。
“我能认为这是夸我吗?”
“我要是夸人的话,那人就危险了。”孙谋说道。
“我要走了。”欧阳无忌说道。
“我也累了。”孙谋说道。
“不用送了。”
“你想多了。”
欧阳无忌走到屋外,没有回头,扬了扬手,算是和孙谋告别吧。
“这小子,跟他师傅一个德行。”孙谋不禁骂道,“但愿他别走他师傅的老路。”
欧阳无忌感觉自己好轻松,从未有过的舒适。他迈出孙府,一眼就看到门外等他的宋雯。
“也许,这才是我的宿命吧。”欧阳无忌轻声地说道。
“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