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沉重,梓嫣勉强笑了笑,从身后的一个篮筐里拿出几张红色的纸,一一分给了大家。
“在我家乡,人人都笃信佛法,相信《法华经》中一种‘龙爪花’,也称彼岸花的花可以使你的愿望实现。许愿人要在除夕夜亲手用红纸折出这朵花的形状,一面折一面许下对来年心愿,然后烧给死去的亲人,请求保佑和祝福。来,我来教你们,很容易。”
几个姑娘听了都兴致勃勃的开始学起折法,然后每人心里都暗自想着自己的心愿。
采枝想,希望来年父母安康,安度晚年;希望冯宝林少说些难听的的话给童才人听,让她好过些;希望她与郁美人、梓嫣姑娘的友谊长存。嗯,还有,希望明年开春的柳絮不要飘散的那么多,不然收拾的活计又要做不完了……
银瓶想,希望今年家里收成能好些,我寄给家里的钱别给宫里的太监克扣太多;希望我我爹的老寒腿能快些好,这样就不用总是药罐子不离手;希望郁美人能顺心,皇上多来些咱们宁泊殿;希望我开心的日子多一些,难过的时候少一点;我还有好多希望,不知道这彼岸花会不会怪我太贪心了……
婉贞想,希望哥哥的玉器店能生意好些,二哥要懂事了,不能再赌钱了;希望嫂子能快些给哥哥添个男孩子为童家传宗接代,也免去娘亲对她的唠叨;希望致姐姐和皇上的感情能越来越好;希望自己别再连累姐妹,让她们操心;唉,我要是像雪一样就好了,飘在别人手上就融化不见,也免得别人厌恶……
梓嫣想,他今年还放炮仗吗,我走的时候他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娶第二个女子,可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我的心意是坚定的,孟郎,愿我能托梦给你,告诉你我一切都好,也愿你能托梦给我,告诉我你对我的思念。愿我们真挚的爱可以穿透这座宫墙,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郁致对于折纸这样的细活一向没什么耐心,也没什么天赋,只是草草的折了个形状捏在手里。愿望,是啊,活在这大明宫里是要有个念想的,要不怎么熬过这分分秒秒不见天日的时光。是要给未来画一幅图画的,不然光是想着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日子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甚至还不如现在,让人可怎么活呢?在这宫里,最不敢想的就是未来,所以人人都需要一个美丽的梦,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来掩盖这千疮百孔的狼藉。
她捏着那彼岸花样子,心想,我不奢求李郎对我忠心不二,只求情意绵绵。愿他能将我当做知心人,懂我,敬我。还愿有爹爹身体安康,等待来日我们父女再相见的一天。碗贞和梓嫣两个丫头要好好保护自己,碗贞要硬气些,梓嫣要好好磨砺棱角,否则两人怎么在这宫中生存。我只愿自己能看得远些,看得高些,虽然双目不能及,但愿我的心神能穿透层层迷雾,飘扬出宫墙外,嗅一嗅那自由的气息也是好的。
几个女子默默许了心愿,梓嫣带头将那彼岸花往火炉里一丢,也就算是烧给祖先祈福了。郁致默默望着那炉火慢慢将鲜红的彼岸花吞噬成一片片的渣滓,看着那一抹鲜艳的颜色枯萎在无尽的火焰之中,自己的心都觉得萎缩了起来。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纸花烧完,采枝说道:“二位娘娘,这时候不早了,等一下有人发现可不好了。”
梓嫣站起身,说道:“你们快走吧,小心为上,来日方长。”
郁致点点头,起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拉着碗贞和梓嫣的手,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三个人腕子上的的五彩长命缕在火光中闪着异样的光泽。
“我们三人,就是彼此的依靠,就算谁都不信,我们也要相信对方!”
碗贞微笑着点头,梓嫣虽然没说话,只是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两人。银瓶也在一旁催促:“娘娘,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郁致和碗贞这才快步向外走去,梓嫣一个人默默站在门口,只露出一半身子目送两人离去,碗贞回头瞧见她孤身远望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默默流了下来。
两人急急忙忙走着,刚路过翰林院东门,就看到前面假山旁隐约站着两个人。碗贞吃了一惊,拉着郁致说:“致姐姐……”
郁致探头一看,身影有些熟悉,再看那男子手中的折扇,心里大概知道可能是他。她不愿牵扯上碗贞,便吩咐碗贞先回去,然后理了理思绪,慢慢朝那背影踱步过去。
[1]王维唐代《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