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七月正是闷热时,眼前这条山间公路虽说有些阴凉,可惜接二连三呼啸而来的满载卡车,一路抛洒着石子、石粉,灰尘滚滚,把此处变得比山外更憋闷。
吴越乘坐的桑塔纳2000大白天开着远光灯,在漫天灰尘中艰难颠簸前行。
突然一辆卡车迎面过来,一个倾侧,“哗……”,泻下一堆石子。
方天明猛打方向,桑塔纳险险避了过去。
“咚”,吴越的头狠狠撞在车窗上,摸摸生疼的脑袋,叹了口气,又躺回副驾驶座上养神,“这条阎王路,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老大,下雨更糟糕,到处水坑,路滑难走不说,一不留神发动机就进水熄火。”方天明松开紧握方向的右手,擦了擦额头吓出的虚汗。
“也不晓得修修。”
“修?养护队跟在屁股后面修也来不及,矿山上的车,核载5吨的,哪一个不是加厚了弹簧片载了二十几吨以上?用铁板铺路也禁不起压!”
方天明摇摇头,又埋怨起吴越来,“老大,上次见面,你不是说和税务局签意向书了嘛,怎么一个月不到,你上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也不提前通个气,今早才打电话给我,保密?对了,陈立强这小子他也不知道?”
没碰上大麻烦,我吃饱撑着了?老子响当当的N大本科毕业生,平亭市这么多机关事业单位不进,到平亭监狱当警察?没听过人家这么说,劳改犯有期徒刑,狱警无期徒刑?这事的来龙去脉一句两句难说清,吴越暗自苦笑,指指方天明,一面尽量努力挤出些笑容,从化妆镜里,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谁说我没去找过你们两个?你,人间蒸发。小强,岗前封闭培训,说是要等到今天下午才解放。”
“老大,我这些天可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瞧我这儿……”方天明清楚吴越的脾气,虽然心里极想知道答案,但看到吴越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刨根问底,赶紧舌头在嘴里打个转,引开话题。
“保养得不错,又胖了些。”
“老大,不带这样打击人啊。我这几十天,几乎跑遍了全华夏,元亨公司大小一百多个销售点我都去过了……足足瘦了十几斤!”
“胖子,你怎么去你未来老丈人公司了?”吴越也好奇起来,方天明是独子,他家老头的顶峰实业是平亭首屈一指的大型建筑公司。
“嗯,去混了个常务副董。”
“胖子你真毒,没等洞房就霸占了你老丈人的家产……”吴越对着方天明的胖脸就是一弹指。
方天明疼的“哎哟”一声:“冤枉,赤裸裸的冤枉!告诉你吧,我老头子把多年积蓄将近七千万,一股脑儿全投进了元亨公司。我现在可是元亨最大的股东,要不是看我年纪小,社会经验还不足,这元亨的董事长就该是我!”
吴越促狭地笑了笑:“别怪兄弟我没早提醒你啊,胖子,你该好好看住你老丈人,别一不留神与女秘书整出一个儿子来跟你争家产……”
“有我丈母娘镇着,我担心个屁……”方天明脑子里浮现出丈母娘叉腰对着老丈人指指点点,老丈人唯唯诺诺的场景,嘿嘿笑了几声,但马上又哭丧了脸,“也不知我家老头子和刘玉凤家老子的哪根神经抽风了,说是年底就订婚。唉,兄弟我心烦啊,唉……”
“好了、好了,刘玉凤哪点配不上你?快走吧,等我报到了,咱们再回市里找个地方,拉上小强,三个人好好聊聊。”吴越安慰了几句,说:“胖子,等会看到右手边一个门楼,就停车。小强有个堂兄叫陈勇,在监狱当中队长,昨天我好不容易跟小强通上了电话,他帮我联系了他堂兄,他堂兄答应在场部大门等我们,省的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方天明一踩油门,两边的树木急速向后退去,很快,树木稀疏了,灰尘散了许多,眼前也开阔起来。
大块的茶田出现在公路两侧,一侧顺着山坡层层向北和密林相接,一侧平铺向南被远处的村庄相隔。
有些茶田里插满了小红旗,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一撮撮理着光头,穿着囚服的身影。“突突……”冒着黑烟,装满茶叶的拖拉机从纵横交错的田埂上,一辆接一辆,冲向公路,开拖拉机的居然也是犯人。
几分钟后,公路上,三五成群的犯人更多了,有的跟着穿了警服,骑着摩托车的狱警,跑步向前。有的由一个戴了红袖章的犯人带着,慢慢悠悠逛着。
监狱不是高墙电网,戒备森严吗?这满山遍野放鸭子似的也叫监狱?吴越抿着嘴,两道好看的剑眉又锁了起来。
桑塔纳在写着“江南省平亭监狱”七个描金大字的门楼边停下,吴越打开车门,跳出来,走到一个三十多岁,叼着烟,四处张望的男狱警面前,“请问你是陈立强的哥哥,陈勇中队长吗?”
“别听小强瞎吹,什么中队长,副的!”陈勇笑着扔掉烟头,把手伸向吴越,“你是……吴越吧?”
“勇哥认识我?”吴越好奇的打量眼前的男人,中等身材,长的有些敦实,一身草绿的警服脏不拉几,肩章上两颗金星也磨损的露出了银色。
“呵呵,小强老是在我面前念叨你们两个,吴越,帅哥,方天明,胖子!这不,还用猜吗?方天明呢?”陈勇说着,拍打衣服上的灰尘,“没办法,中队不比机关,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啊。”
方天明正撅着屁股,从后备箱里,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大挎包,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忙笨拙的抬起身,看了一眼。
“天明,这是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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