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楚彦熙唤了自己的长随言子文去了二房。这是一个精干整洁的年轻人,十七岁,自小就跟着十五爷,已然是个心腹。
浓夜深沉,言子文挑着一盏西瓜灯笼,躬身缓缓走在楚彦熙一侧身前,替他照亮行进的道路。
途径空无一人的后花园,楚彦熙忽然在百转石桥上停住了脚步,他抱着手肘,目光悠远地望着脚下冻成一片的池塘,眼神空茫而又清冷,似是看什么,又似什么都不看。许久,他毫无语气地说道:“荻花残了。你知道么?”
言子文忽然一抖,瘦弱的腰杆猫得更低了,就好像狂风里的麦秆。
楚彦熙忽然一笑,言语里都是嘲讽的意味:“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人非圣贤……你有什么说什么。”
“回爷的话……荻花残了,这事,是奴才的错!求爷惩治!”言子文将灯笼轻轻放在一侧,而后跪倒叩首。
“子文,你跟着我,也有十三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楚彦熙眼睛低垂着,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地上俯首贴地的长随,淡淡地说,“你老实跟我说,你和荻花,多久了?”
“回爷的话,一年半!”言子文不敢抬头,一五一十地答道。
“哦,一年半,也就是说,言语进门多半年的时候,你俩就好上了?”楚彦熙饶有兴趣地继续说,“我原来是个瞎子啊,竟没看出半分!”
听了这话言子文怎能不心惊肉跳,当下磕头如若捣蒜。只是石桥材质厚重,磕上去只能发出咚咚的闷响。不多一会儿他竟磕破了头,血混着土不住往下流,很快染了前襟。楚彦熙摇头苦笑一声,扶着不住磕头的言子文,拿出袖筒里的手帕按在他前额:“你这是干什么?寻死吗?”
“奴才求爷救救荻花!都是奴才的错!爷惩治奴才,放了荻花!”言子文不敢接受这按头止血的“好意”,一门心思就是叩头。
“你先起来回话,磕破了头,如何办差事?这成何体统?”楚彦熙俊美的脸上交错着复杂的表情,叹息道,“下午你也看见了,长房二房的下人们都在,不严惩荻花何以正视听?再者琳若夫人之尊,阖府上下,家务事由她处理,我也不便插嘴。”
言子文垂泪,捂着头的手帕已被血染红,可他顾不得这么许多,匍匐在楚彦熙脚下,依旧给荻花求情,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动板子的时候,我刻意叫宁岚支你出去。一则是你跟着我多年,动你,我确是于心不忍;二是动家法之前,我审过荻花,保住你,也是成全她的意思。”楚彦熙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子文,她伤好之后,我会把她送到平山的庄子养起来——只是她脸被打得花了,一条腿也是废了,只怕要靠着拐过一世了。”
言子文终究没忍住,低头哭泣起来。
“但你记住,永远不许再见她!”楚彦熙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凌厉可破,“明白了?!”
言子文双手死死地抠紧了石桥上的裂缝,半晌,他沉默点头。
“走吧,去瞧瞧言语。她身子弱,只怕今天也吓坏了。”楚彦熙自己提起灯笼,亦步亦趋地往二房的方向去,“看你一头的血,怎么办差事,给你放十天的假,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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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彦熙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儿正在修剪花樽里的白梅,见十五爷来了,叶儿忙将剪子收起来,深深一礼到底:“十五爷!”
“侧夫人呢?睡下了?起来回话,”楚彦熙将手中的西瓜灯交给叶儿,立时闻到了房里的草药味,又问道,“怎么?还在吃药?身体见不见好?”
“回爷的话,侧夫人入秋以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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