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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瑚的双手被分吊在两侧的铁环中,已经没有了知觉,他试图动一下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咳嗽了起来。
“裴纯,你不了解李二郎,所以你他娘的...你他娘的一定会死!”
王瑚偏头笑了起来,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裴纯的胸前。
裴纯并没有躲闪,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取过了一根水火棍,冲着王瑚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你先去死吧!”
水火棍一次又一次地打在王瑚的身上,直到如同血人的王瑚一动不动,没有了一丝生气。
“拉...出去,扔到鬼王庙...喂野狗。”
裴纯累得有几分脱力,大口地喘着气,挥手吩咐着诸葛铨。
无用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只能成为死人。
裴纯无法让王瑚开口,也便将王瑚认作了无用之人。故此,他就是要打死王瑚。
廷尉诸葛铨一直都站在旁边看着,眉头也一直都紧锁不散。
他认识王瑚,而且与王瑚的交情匪浅,所以才亲自去建春门接手王瑚的案子。
入了大牢,救命的方法很多,诸葛铨都清楚。
诸葛铨是想救王瑚的命,但裴纯来了,打消了他的念头。
有些命可以救,有些则不行。
诸葛铨知道王瑚的命救不下来了,若要执意去救的话,自己的一家老小都会赔进去。
无可奈何,也是无能为力。
听着裴纯的吩咐,诸葛铨展开了眉头,笑道:“中丞放心,下官会亲自办这事,定会让这逆贼尸骨无存。”
裴纯点了点头,恼怒地瞅了一眼毫无生息的王瑚,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牢。
送罢裴纯,诸葛铨返回大牢,对属下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
等人都离开后,诸葛铨呆呆地望着吊挂的王瑚,一屁股坐在了血水横流的地上。
“王瑚兄弟,你...你这是何苦呢?”
诸葛铨小声地嘟囔着,抬手捂住了眼眶。
齐王司马冏当政时,诸葛铨被司马冏任为散骑常侍,以求探查天子的一举一动。故此,他属于齐王府的人。
当司马冏死后,齐王府的势力遭到了长沙王司马乂的清洗,诸葛铨的三族也在被诛杀的名单中。
是王瑚跪求长沙王司马乂,救下了诸葛铨及其家人,诸葛铨从未忘记这份恩德。
可没忘记又能如何呢?
这次是天子要灭长沙王府,要灭东海王府,要灭掉所有蠢蠢欲动的诸王,他一个管刑狱的廷尉又能做什么呢?
“兄弟,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没用,我诸葛铨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不配你唤我一声兄长,不配呀!”
诸葛铨坐在地上,环抱双膝,头抵在膝盖上,将身子如同刺猬般缩成了一团,肩膀在微微地颤抖,低语中夹带着声声抽泣。
“咳...咳...”
突然,牢房内有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声音虽很弱,却也传到了诸葛铨的耳中,惊得他全身一个哆嗦,赶忙抬起了头。
牢房内,除了自己与吊着的王瑚外并无他人,诸葛铨擦了一下脸,疑惑地站起身,走到了王瑚的身边。
王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两声咳嗽仿佛是凭空响起,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诸葛铨颤抖地将手探向了王瑚的鼻下,继而又将两根手指压在了王瑚的脖子处。
片刻后,他贴近王瑚的耳边,轻声道:“不要动,你死了,我这就把你扔到鬼王庙,千万不要动。”
王瑚的头似乎颤了一下,诸葛铨继续道:“在鬼王庙等我,我会去救你。”
说罢,诸葛铨退后了一步,大声地吩咐道:“来人,即刻将这个逆贼的尸体拉倒鬼王庙。”
鬼王庙位于城西白马寺的东侧。
鬼王,传说是六道中的诸鬼之王,司镇守阴冥之职。
眼下,战乱不停,人的性命也便如草芥般生死无常。活下来的人是幸运,死了的会将尸体先存放在鬼王庙中,待安稳之时,再出城进行安葬。
然而,洛阳城饱经战火,城门已有数月不曾开启,而每日里都会有人死去,又都会送到鬼王庙中。
久而久之,这座庙也就成了乱葬岗。
此刻,停了两日的雪又急急地落了下来,再次覆盖了鬼王庙外的尸堆,如同一座低矮的雪山。
突然,在尸堆的侧下方,一支血红的手臂从白雪中伸出,抓了一把雪,又缩了回去。
片刻后,那支血手再次伸出,努力地推开周围的几具尸体。
渐渐地,一具浑身染血,衣衫褴褛的身体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王瑚听到了诸葛铨的话。
但王瑚不想等,诸葛铨做不了这样的事,会害死他全家的。自己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王瑚费力地从几具尸体上扒了些衣服,先是在自己的右腿上绑了几道,剩下的则胡乱地缠在了身上,随后抓了几把雪塞进了嘴里。
稍作喘息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做支撑,艰难地拖着右腿走出了鬼王庙,消失在了风雪中。
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