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青渡口。
墨染的夜色下,邺城军大营安静了下来。
大半日的厮杀与惊慌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除了巡防的兵马外,其他的军卒都留在了各自的营帐中。
然而,这一夜,没有人敢卸甲,就连兵刃都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营门外,活着的军卒都逃到了大河以北,留下来的只有鲜血与尸体。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青渡,并随着冷冷的夜风在扩散,让这个夜晚显得诡异森寒。
帅帐内,陆机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脸上尽显颓然之色。
向成都王请求增兵的书信已经连夜送往邺城,陆机能想象出司马颖见到书信的样子。
司马颖会失望,但更多的应该是盛怒。
孟超死了,近两万兵马也成了孤魂野鬼,这一战况如何让成都王不盛怒呢?
想到此处,身为主帅的陆机感到阵阵心慌。
另外,一系列的兵败,让陆机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同时也开始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
“不该让孟超死的,无论怎样都应该留住孟超呀!”陆机的口中念叨着,握拳在自己的前额猛锤了一下。
之所以会后悔,是因为在此刻,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曾有过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若是孟超活着,即便是再飞扬跋扈,再无能,他也是前军的主将,邺城军将领中的一员。
如此,孟超的存在就是一面最好的挡箭牌,有些事情是可以推到他身上的。
如今,孟超死了,可用的挡箭牌没有了,罪责也就无可推卸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更何况,在成都王司马颖眼里,在邺城的王府内,孟超的死要远比两万兵马被灭严重的多。
这些事后才有的反思,真的让陆机后悔不已。
望着砚台中尚存的墨汁,陆机伸手拿起了笔。他想要再写一封信,写一份请罪书呈给司马颖。
然而,饱含墨汁的笔锋悬在纸面上,却迟迟无法落下。
有用吗?
仅仅是一份请罪书,能平息成都王的怒火吗?
陆机苦涩地摇了摇头,将笔放回了笔搁上。
没用的。
如今,只有打下洛阳城,才有可能消除成都王心中的怒火,也能让孟玖递刀子的手有所迟缓。
“士衡,派出去的塘骑有消息了。”
这时,军谋孙拯走进了大帐,在其身后还跟随着一名军卒。
陆机收了心神,正了正身子,问道:“情况如何?都探到了些什么状况?”
那名军卒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大都督,青渡东南十里外有敌军挖灶的痕迹,虽然他们试图掩饰,却也可以猜出个大概,而且那些人应该藏在唐坳。”
“能有多少兵马?”陆机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问向眼前的军卒。
军卒回道:“灶坑约有两千,兵力至少在两万左右。”
大军征伐,行军中的军卒多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每一伙则有一口锅,由专人随身携带。埋锅造饭后,一灶出十人饭,千灶则可出万人饭。
故此,军卒才会凭借灶坑的多少推算出大致的兵力。
“两...万?真的是两万。”
“唉...”
陆机先是有所怀疑,随即又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确是估算错了,也为这错误的估算付出了无法弥补的代价。
“孟津城如何?路上情况如何?探出什么没有?”
既然错误已经犯下了,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陆机要将战事继续下去,也只能继续下去。
军卒回道:“禀大都督,到孟津城的路有两条,狮山东的那条路已经被水淹了,只能从苇园绕路走,过了孟津便可直抵洛阳城。”
“那孟津城呢?”陆机重复地问了一句。
军卒回道:“孟津城依旧城门紧闭,几千具尸体也依旧挂在城墙外,孟督的尸身......”
军卒的话语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知道了,你......”
陆机闻言,神情消沉地坐了下来,想要挥手让军卒退下,却听军卒补充道:“都督,苇园以南也有洛阳军的行军迹象。”
“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有别的兵马?”陆机再次站起了身子,望向军卒。
军卒点头道:“应该是的,那里所显示的兵力应该仅有七八千人,而且从马蹄与车辙的方向来看,应该是搬走了孟督的前军军需后,返回了孟津城。”
“七八千人?孟津城里仅有七八千的兵力?”
陆机先是沉思了片刻,继而冷笑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这是个假象。”
陆机抬眼望向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孙拯,问道:“匡世,你觉得呢?”
孙拯缓缓地点头道:“藏兵于外,以弱示强,想诱使我军攻城,他们再出其不意地攻击我军。”
陆机转身来到一侧的行军图前,仔细看着图中所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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