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们的脑袋,让他们永远看不到明日的朝阳。
“喂,骑马的那个是叫吕朗吧?”陈大河将斩风刀抱在胸前,高声地问道。
“别走了,此处风景虽不好,但也是个埋人的好地方,我看就都留下吧。”
陈大河的声音本就洪亮,又借着山风清楚地将一字一句送到了吕朗的耳中。
这番话不仅吕朗听得清楚,跟他一同逃进河道的所有军卒都听个明白。
一个时辰前,他们才从荥阳重骑军的铁蹄下得以逃生,重骑军手中的马槊已经将他们杀得胆战心惊,这一路上都是心有余悸。
尚未转危为安,这里又却遇强敌。
刹那间,军卒们心中的那丝侥幸并没有转化成失望,而是直接变成了绝望与崩溃。
军心便是如此,怯战只是溃败的起始,而从怯战到崩溃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因此,当陈大河的话音刚落,荥阳步战军尚未做以冲击之时,吕朗的四千军卒竟然自乱阵脚,毫无军纪地四散奔逃起来。
“真是孬种。”
陈大河见此光景,不由地摇头冷笑了一声。
随后,他将手中的斩风刀猛地举起,高声令道:“犯我荥阳军者,杀。”
下一瞬,两千荥阳步战军如同猛虎入林般向前冲去,余下的五百步战军一字排开,封堵住了前行的路。
此刻,吕朗已经连杀了六名军卒也无法收拢住军心,他绝望地环顾了一下左右,仍护在他身边的只有不到两百人的近卫。
“杀出去,杀出去才能活,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吕朗在绝望之下只能拼死一搏,他挥动着手中的长枪,不顾河道的难行,疯魔一般地催马冲向迎面而来的步战军。
然而,他并不知晓,步战军每日苦练的便是抗击军骑。
当他的战马刚刚临近步战军卒时,两柄斩风刀便横扫向了战马的两只前蹄,同时又有一柄斩风刀带着风声劈近了吕朗的腰胯处。
吕朗身下的战马跟随主人久经战阵,算得上是一匹良驹。
战马或是感受到了危险,当两柄刀锋横扫而至时,战马猛地收住冲势,将前蹄高高扬起,险险地避开了斩风刀的横斩。
不过,一双马蹄虽然躲过了身下的两把斩风刀,但劈向吕朗的那把刀却结实地砍在了马腹处。
刀锋过处,战马的腹部被切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红泛白的肠子即刻露了出来。
马嘶长鸣,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未及脱身的吕朗一条腿被压在了马身下,人也在一瞬间摔昏了过去。
吕朗的近卫们想要上前搭救,但被步战军卒拦下了去路,几个回合下也便身首异处,死在了当场。
当吕朗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已是黑夜,熊熊的火焰正燃烧着成堆的尸体,火光驱走了弦月的光华,照亮了大半段河道,浓浓的血腥气与焦臭气弥漫在夜风中,将整段河道都幻化如修罗地狱一般。
吕朗知道那些尸体是自己的军卒,这些人在天明时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此刻却即将变成灰烬,成为这世间最为无用的一抹尘埃。
“禀前将军,这个叫吕朗的醒过来了。”
看守军卒的一声大喊让吕朗回过神来,随即一阵钻心的痛也从左腿处传到了脑中。
李瑰闻声走了过来,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吕朗:“你败了,降还是死?”
吕朗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自己的确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你把人都杀了吗?为什么要烧他们?为什么?”
吕朗并没有回答李瑰,而是愤怒地问向李瑰。
入土为安,这是亘古不变的习俗,哪怕是陈尸于荒野都要比烧尸体来的尊重,焚烧尸体在当下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还有三千多人活着,他们是战俘,我们荥阳军不会杀战俘。”
李瑰淡淡地回答,他懒得向吕朗解释烧尸体的原因。
李瑰并非是个暴虐之人,他也懂得入土为安的道理,但大将军说过,若是无法掩埋的尸体必须要烧掉,否则会有瘟疫发生,李瑰可不想再荥阳郡内爆发大规模的瘟疫。
“为什么不杀?”吕朗惨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责问什么,只是心中有所疑惑。
“他们虽是懦弱的军人,但也是人,不是畜生。”
李瑰目光直视了吕朗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吕朗。
对于降俘,李峻的确规定不得杀戮,但这也是有区别的。
对于那些曾施暴于民的降俘,李峻要求不得接受,那样的人只有死,这也是羯胡骑军皆被杀死的原因。
吕朗的军卒不同于羯胡骑军,他们只是奉命征战,沿途之上并无烧杀掳掠之事。故此,李瑰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多谢。”
吕朗的感谢发自真心,虽然军卒们的溃散让他绝望,但他也不希望这些跟随自己的人都被杀死。
是呀,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呀!
吕朗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双眼,坦然地说道:“好了,你可以杀我了。”
李瑰淡笑了一声,转头吩咐道:“军医官,治好他的腿,带回荥阳。”
“我不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
吕朗猛睁开双眼,口中怒吼,并试图爬起扑向李瑰。
疆场身战死,马革裹尸还,这是军伍之人的宿命,也是最为荣光的结局,吕朗不想成为令人唾弃的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