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必不能忘。想来是两位道长曾熟识的人与我眉眼有几分相仿,才让二位道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师兄,你忘了咱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少林寺的和尚吗?”李桐光又提醒了一句,周贤恍然大悟。
他们两个确实是见过一元和尚的,只是这一元和尚没有见过师兄弟二人。
当初师兄弟二人下山不算太久,尚在河南布政司内的时候,曾在一间名曰求法寺的荒山弃庙里过夜,正撞上九颗骷髅头,与那九个罪孽深重的残魂,回顾了一幢闹出十条人命的荒唐事来。
那幻境当中周贤和李桐光得见,施法囚困那九个和尚魂魄的和尚便是来自少林寺。
那时候为首的大和尚还曾经提醒周贤,说要小心这个施法的和尚。说他们二人解救于僧众,必然招致施法之人的怨恨。当时周贤就觉得这和尚说这话心思不纯,现在见来,当真只能付之一笑了。
“一元和尚,杨玉重。”周贤点了点头,“可当真是大变模样,看来桐光你的记性比我好啊。”
一元呆立当场,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当真是缘分了。只是我实在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二位道长,也不知二位道长为何知我俗家的名姓。”
周贤轻声解释道:“我二人下山时,曾经过求法寺。”
这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引人伤心总归是不好的。周贤没有说得太细,只提了那个地名。
“啊……求法寺。”一元点点头,“想来二位,让那些悲苦之魂得以解脱了。”
“小师傅,也是好手段,好慈悲。”周贤这么说,算是承认,“这种事若是放在我身上,我可做不得小师傅这样仁慈对待。”
“南无地藏王菩萨,罪过罪过。”和尚双手合十,垂首不语。
李桐光随意在祭台上找了个地方,拂去雪坐了下来,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念经,也是有效果的吧?”
“微末神通,愿能超度亡魂而已。”一元和尚答道,“这些无辜之人皆是死于非命,怨气深重。五妇坳内如地狱景象,若不超度,怕是要滋生恶灵,伤人害命。我在此诵经数月,也算是有些成效,再过几日待这里阴气散尽,我便要离去了。”
佛家讲求众生平等,超度这些可怜的亡魂的手段十分温和,这一元和尚为了让这些亡灵消散得安详些,能在此诵经数月超度亡灵,当真算是一场大功德了。若是要周贤动手,虽说可能会觉得这些亡魂可怜,却多半会是用神通扳指吞了去,算得一个干净轻省。
此间事了了,内心圆满,说不得这和尚的修行能因为这件事更进一步,乃至于突破现在的桎梏也不是没可能。
他诵经的时候周贤和李桐光虽然只是远远得见,但是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是做不得假的,他与周贤和李桐光一样,被困在练气化神的巅峰处不得寸进。
“你怎么不到内丘县衙去报案?”李桐光眯着眼睛问:“你在这儿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饿了吃干粮,渴了喝雪水,面对着上千焦糊的尸骸,能想到为他们超度,却想不到为他们申冤?”
一元和尚沉默了片刻,说:“恶人自有佛菩萨惩戒。”
周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跟吃了死孩子皮卷蛆蘸脓似的恶心,什么叫做“恶人自有佛菩萨惩戒”?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周贤冷笑一声,“若因果报应有用的话,还要法做什么?”
“法是佛菩萨的安排,是佛菩萨安排的报应。”一元和尚诡辩道。
这是典型的混蛋逻辑,绝大多数宗教都可以套用这个模板。“法是佛菩萨的安排”、“种田放牧是上帝的安排”、“引河开渠是天庭的安排”、“商业昌隆是飞天意大利面的安排”。这个逻辑抹杀了人在这其中所做的一切贡献和为此付出的牺牲,将一切归功于神,这个逻辑是自洽的,是无懈可击的,无论人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有一个更高的意志在指引许可。
“那安排人作奸犯科的神佛也挺王八蛋的。”把这个混蛋逻辑在脑子里面绕了一圈,周贤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元都听傻了,这还是个道士吗?
周贤接着问:“一元和尚我问你,你的佛菩萨保佑的都是什么人?”
一元不假思索地回答:“佛菩萨只保佑一种人——断恶修善、依教奉行的人。”
周贤笑着点点头:“那别的佛菩萨我不知道,你信的佛菩萨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元勃然大怒:“谤佛者当堕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