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胡濙可以完全亮出自己的令牌,他是正三品官员,领旨钦差大臣,可以秘访、干涉、节制各省事务。如果今天他去了扬州知府处亮出圣旨,那孙大人需要开中门放炮,跪地迎接。可胡濙最不想的就是闹到这地步。毕竟胡濙身负秘密任务,完全不想泄露身份。可如果他知道在广陵县知县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估计胡濙会甩出令牌,当场升堂。
同一时刻,七口吕先生正在衙门里口沫横飞地说着案件经过。段飞烟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人竟能颠倒是非到此境界,这扬州的吏治该是差到了什么程度?
吕品回滔滔不绝地说,台上那个老态龙钟的白知县是频频点头,加以赞许。而旁边的刑名师爷还加注点评,帮着吕品回颠倒是非。
吕表情夸张地跟知府和周围围观的群众说着:“这个案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这群正义的少年,是看不过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分明就是这周姓乞丐,对不住,说快了,周姓少年,私下爱恋这位王家姑娘,见王家姑娘和杨公子恩爱,愤而当街行凶。众有为人士,主持正义,阻扰恶徒行凶。而这柳姓少年,是跟小乞丐一伙的,见朋友行凶,出手帮助,竟打伤五虎门少主,杨崇虎杨公子。”
此言一出,乡民开始鼓噪了,有的人说打死这小乞丐和姓柳的。这其中大部分的乡民并没有在现场,因此只能从审判的言辞中来判断。七口吕说的快,且义正言辞,竟然赢得乡民的信任。大家浑然忘了七口吕是有名的颠倒是非。
群众中有些老成人士觉得这番说辞有些牵强,可是看了众人义愤填膺,也就不敢出声了。
这段飞烟可忍不住了,她在人群中娇喝:“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这群恶少欺负小姑娘,小乞丐救了姑娘,这群少年气不过打伤了小乞丐。”
这刑名师爷见有人闹场,有些诧异,兴许此人不知道扬州府的官场,该不会是外地人。这刑名师爷叫秦小东,浙江绍兴人。绍兴刑名师爷是最有名的,聪明诡谲,能护主分忧。这几年这广陵县知县不管事,几乎都是这秦小东在处理。也因此这秦小东和七口吕分外熟悉,两人合作处理了许多案件。也难怪门口那差役一看到七口吕来就笑眯眯,因为七口吕上门打官司,表示又有钱分了。
师爷喊了一声:“谁说的,你出来。”段飞烟本来只想闹场,逼他们说出真相,可没想到这师爷直接喊他出来。
师爷对于刑讼可熟悉了,他知道只有用公平的手段,消弭公众的疑虑,才能把这案子好好处理。先前在后堂,师爷秦小东已经和七口吕对过章程,两人的共识是捏造事实,用钱收买相关人等,反乱为正,皆大欢喜。
段飞烟没见过刑讼的场面,怯生生地走出人群。秦师爷一看,好生讶异,竟然是个小姑娘。
秦师爷喊了一声:“跪下!”
段飞烟觉得奇怪,凭什么要我跪下。她年幼在大山里长大,习武修行,十岁就出江湖行走,从来不受世俗限制,竟不知道见了官要下跪。
旁边的差役见她不跪,拿了棍子要架她的腿逼其下跪。
师爷大喝一声:“见了知府大人,一干草民都要下跪听令,岂有例外。”段飞烟看了看小乞丐奄奄一息地瘫在草席上,柳闻志也在旁边跪着,那个受害的姑娘也哭哭啼啼地跪着另一侧,其余那些恶少也跪在同一边的地上,但是神情一派轻松,互相说笑。
段飞烟才明白公堂之上,民众都要跪着听审,原来这是官府的规矩,只好气呼呼地跪下。
师爷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段飞烟,云南人。”
师爷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说是小乞丐打了杨公子,可有证据。”
“当然有了!我听人家说的。”
“哦。。。你听人家说的。”听到段飞烟怎么说,秦小东松了一大口气,七口吕更是嘿嘿嘿大笑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