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认得你!”伯恩喊道,“巴黎……许多年前……你叫拉维耶……雅克利娜·拉维耶。你开了家服装店……经典服饰……是卡洛斯在巴黎新区的情报传递点!我在讷伊镇的一间忏悔室里看到了你。当时我以为你死了。”狂怒之下,中年女人那张轮廓分明、遍布皱纹的脸都扭曲了。她扭着身子想挣脱他的手,但她扭动的时候伯恩朝旁边跨了一步,拽着她转了个大圈,然后猛力把她往墙上一推。他牢牢摁住她,左前臂压在她的咽喉上。“但是你没死。你是陷阱之中的一部分。它在卢浮宫结束了,它在卢浮宫垮台了!……基督在上,你一定得跟我走。有人因为那个陷阱送了命——是法国人——我没法留下来告诉警方那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在我的国家,你要是杀了个警察,这桩事就跟定你了。在这个地方也一样;如果死的是警察,他们就会一直不停地找下去。他们肯定记得卢浮宫,记得死去的自己人!”
“你搞错了!”女人憋得几乎说不出话,露在黑修道服外面的那双绿色的大眼睛都鼓起来了,“你认错人了——”
“你就是拉维耶!新区的皇后、惟一能和‘胡狼’的女人——一位将军的妻子——联络的人。别跟我说是我搞错了……我跟着你们俩到了讷伊——到了那座敲着钟、到处都是牧师的教堂——其中有个牧师就是卡洛斯!没过多久他的那个婊子就出来了,可你没有。她走得很急,于是我就跑进去,跟一个老牧师——也不知他是不是牧师——说了你的长相,他告诉我你在左首的第二间忏悔室里。我走过去拉开了帘子,你就在里头。已经死了。我以为你是刚刚被杀的,而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卡洛斯肯定在那儿!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在我的射程之中——也许是我处在他的射程之中。我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奔跑,终于看到了他!他在街上,穿着一身牧师的黑衣服——我看见他了,我知道那就是他,因为他一看见我就赶忙从车流中跑了过去。然后我就把他给跟丢了,丢了!……但我手里有一张牌。就是你。我传开了消息——拉维耶死了……你们当时就希望我那么做,是不是?是不是?”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搞错了!”那女人不再挣扎;那么干没有任何意义。恰恰相反,她僵直地贴在墙上,浑身上下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对方就会让她开口。“你能不能听我说?”她吃力地问道。伯恩的前臂还压在她喉咙上。
“得了吧,女士,”伯恩回答说,“你得软瘫着从这儿出去——有个陌生人在帮助仁爱修女会的一位嬷嬷,可没有袭击她。你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在你这个年纪,晕倒是常有的事,对不对?”
“等一等。”
“太晚了。”
“我们一定得谈谈!”
“咱们会谈的。”伯恩松开胳膊,两只手同时猛力斩在女人的左右肩胛骨上,那里的筋腱和颈部的肌肉连在一起。她一下子就瘫了;他抓住她倒下的身体,用胳膊把她架起来,扶着她走出狭窄的街道,就像是一个满怀敬意的求告者在搀扶一位虔诚的社会服务人员。晨光渐渐照亮了天空,几个早起的人朝扶着修女的男子走来,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穿着运动短裤,是出来跑步的。“她一直陪着我老婆和生病的孩子,都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变色龙”用巴黎市井的法语恳求说,“我得送她回第九区的修道院,谁能帮忙喊辆出租车?”
“我去!”跑步的年轻人大喊,“塞夫尔街上有个通宵站头,我跑步很快的!”
“先生,你可真了不起。”伯恩感激地说。但他马上就开始讨厌这个跑步的小伙子,他实在是太自信,也太年轻了。
六分钟之后出租车来了,年轻人坐在里面。“我跟司机说你有钱,”他说着钻出车子,“我想你应该有的。”
“当然。谢谢啦。”
“请把我做的事告诉嬷嬷,”穿运动短裤的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帮着伯恩轻手轻脚地把昏迷不醒的修女塞进出租车后座,“等到我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还需要她的帮助呢。”
“我想不至于那么快。”伯恩说,勉强对咧着嘴的年轻人报以一笑。
“早得很呢!我可是代表公司参加马拉松比赛的。”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原地跑了起来。
“谢谢你。祝你下次拿冠军。”
“让嬷嬷为我祈祷吧!”孩子气的运动员喊着跑开了。
“去布洛涅森林。”伯恩关上车门,对司机说。
“布洛涅?刚才那个气喘吁吁的家伙跟我说是急事!他说你得把修女送到医院去。”
“怎么说呢,她喝多了。”
“那就去布洛涅森林,”司机点点头说,“让她走一走,透透酒气。我有个二表妹在利翁女修道院。她只要出来一个星期,就准保会喝得酩酊大醉。谁又能责怪她呢?”
布洛涅森林鹅卵石小径上的长凳逐渐被朝阳和暖的光芒覆盖,凳子上那个身穿修道服的中年女子也晃了晃脑袋。“感觉怎么样啊,嬷嬷?”坐在俘虏旁边的伯恩问道。
“我感觉是给一辆坦克撞了,”那女人回答说。她眨眨眼,又张开嘴来吸气,“最起码是一辆坦克。”
“我估计跟玛格德琳仁爱修女会用的马车相比,你对坦克倒是更了解。”
“还真是这样。”那女人表示同意。
“就别费神去摸你那把枪了,”伯恩说,“我已经把它抽出来了。你系在修道服里面的那根皮带很值钱啊。”
“我很高兴你能看出它的价值。这也是我们必须要讨论的一个内容……既然这会儿我不在警察局里,我觉得你已经答应了我提出的商谈。”
“只要你说的东西能符合我的目标,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
“当然了。就像你说的,符合你的目标。我失败了。我被抓住了。我不在我应该在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照这光亮看我已经迟到得太久,找什么借口都没用了。另外,我的自行车要么是不见了,要么就还锁在那根灯柱上。”
“我可没拿那自行车。”
“那我就死定了。如果自行车不见了,我也一样要死,你难道不明白吗?”
“就因为你不见了?因为你不在你应该在的地方?”
“当然。”
“你就是拉维耶!”
“你说得对。我是叫拉维耶,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女人。你认识的是我姐姐雅克利娜——我是多米尼克·拉维耶。我们俩年龄差不多,从小就长得特别像。但你刚才说到了塞纳河畔的讷伊镇,还有你在那儿看到的情景,这些都没错。我姐姐是被杀了,因为她破了大戒,你也可以说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慌乱之中,她把你引向了卡洛斯的女人;那可是他最珍视、也最有用处的秘密。”
“我?……你知道我是谁?”
“全巴黎——‘胡狼’控制的巴黎——都知道你是谁,伯恩先生。放心,这并不是说他们能认出你,但他们知道你在这儿,也知道你在追踪卡洛斯。”
“你也是那个巴黎的一分子?”
“是的。”
“天哪,女士,他可是杀了你的姐姐!”
“这我知道。”
“那你还为他卖命?”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选择会变得非常有限。比如说,要么活,要么死。六年之前‘经典服饰’换了主人。那地方对大人非常重要。我取代了雅克利娜——”
“就这么简单?”
“这并不复杂。我年纪要轻一些;关键在于,我看起来比较年轻,”拉维耶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她那张中年女人的脸上堆起了皱纹,“我姐总说这是住在地中海沿岸的缘故……不管怎么说,整容手术在高级时装界是司空见惯的事。据称雅克利娜到瑞士去做了一次面部整容……经过八个星期的准备,我回到了巴黎。”
“你怎么能这样?事情的真相你都知道了,你竟然还能这样?”
“我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到那时,我只剩下刚才所说的那个选择。要么活,要么死。”
“你从来就没去找过警察,或者是安全局?”
“向他们举报卡洛斯?”那女人打量着伯恩,仿佛是在训斥一个蠢孩子,“就像费拉角的英国人爱说的那样,‘别逗了你’。”
“于是,你就轻松愉快地加入了杀人的游戏。”
“我是不知不觉陷进去的。我被一步步引到了游戏之中,真相我知道得很缓慢,每次只告诉我一丁点……起初,我被告知雅克利娜是在和‘当月情人’驾船出游时碰到了事故;如果我接替她的位置,就能拿到非常可观的报酬。‘经典服饰’可远远不止是一家豪华的高级时装店——”
“远远不止,”伯恩打断了她,“那是个传递点,法国最高级的军事与情报机密都汇集于此,再通过‘胡狼’的女人——一位著名将军的妻子——传递到他手里。”
“将军杀死她之后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是个传递点。我记得他叫维利耶。”
“没错。”伯恩往小路对面望去,瞧了瞧仍旧黑黢黢的池塘,那里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簇簇白色的睡莲。一幅幅画面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是我找到他的。找到他们俩。维利耶坐在一把靠背很高的缎面椅子上,一只手拿着枪;他妻子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流着血,已经死了。将军打算自杀。他说,这是一个叛国者应得的处罚;因为他对妻子的挚爱模糊了自己的判断力,他在这种盲目之中背叛了自己深爱的法国……我劝他说,还有别的出路;那条出路差一点成功了——那是十三年前。在纽约第七十一街一栋奇怪的房子里。”
“我不知道纽约发生了什么事,但维利耶将军留下了遗嘱,说在他死后巴黎发生的事要列入公开档案。将军死后真相就公开了,据说卡洛斯怒发如狂,杀掉了几个高级军官——只因为他们是将军。”
“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伯恩突然打断了她。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沉湎于回忆的消极情绪,“这可是现在,十三年之后。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先生。我没有选择,对不对?我估计,你们俩总有一个人会把我杀掉。”
“也许不会。帮我抓住他,你就可以摆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回到地中海,去过平静的生活。你甚至都不需要消失——只要回到老地方就行,就说你在巴黎的几年很赚钱。”
“消失?”拉维耶端详着这个抓住她的人,盯着他憔悴的脸问道,“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里的‘消失’吗?”
“没那个必要。卡洛斯找不到你的,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是啊,这一部分我听懂了。我感兴趣的是‘消失’,还有那‘很赚钱’的几年。钱应该是从你那儿来的吧?”
“对。”
“我明白了……你给桑托斯开的也是这个条件?‘很赚钱’的‘消失’?”
这几句话仿佛是一只硬邦邦的手掌,猛力掴在他的脸上。伯恩看着被他抓来的女人,“勒菲弗街的确是个陷阱。天哪,桑托斯可真行。”
“他死了。‘战士之心’已经清理一空,关门大吉。”
“什么?”大吃一惊的伯恩又盯着这个名叫拉维耶的女人,“他把我引入了圈套,就得了这么个奖赏?”
“不,是因为他背叛了卡洛斯。”
“我不明白。”
“大人的耳目到处都是,这一点你肯定不会觉得意外。有人看到,桑托斯这位彻底的隐士让他的主要食品供应商带走了几个沉重的箱子,而且昨天早晨他没到自己的宝贝花园里修枝浇水——这是他夏天的老规矩,简直和日出一样有规律。有个人被派往供应商的货仓,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书。”伯恩轻声打断了她。
“暂时存放在那里,等待下一步指示,”多米尼克·拉维耶接道,“桑托斯会不声不响地迅速离开。”
“而且卡洛斯还知道,莫斯科根本就没人透露电话号码。”
“你说什么?”
“没什么……桑托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认识他,根本就没和他打过照面。我只听过底下人的传言,况且这些传言也不是很多。”
“我也没时间听许多。是怎么说的?”
“显然他块头特别大——”
“这我知道,”伯恩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从咱们俩都知道的那些书来看,他很博学;如果他的言谈能反映出什么,那么他可能还受过良好的教育。他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替‘胡狼’卖命?”
“他们说他是个古巴人,参加过卡斯特罗的革命战争;说他是个深邃的思想家,跟卡斯特罗一起学过法律,还是个伟大的运动员。当然了,像所有的革命一样,内部斗争也损害了那一场革命的胜利果实——至少我那帮参加过劳动节游行示威的老朋友是这么跟我说的。”
“能不能麻烦你翻译一下?”
“卡斯特罗对某些机构的领导产生了猜忌,特别是切·格瓦拉,还有那个你以为叫桑托斯的人。如果说卡斯特罗是个传奇人物,这两个人可比他还要神,卡斯特罗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跟他竞争。格瓦拉被派去执行一项任务,因此送了命;桑托斯则被控诉犯下了多项无中生有的反革命罪行。正当他再过一个钟头就要被处决的时候,卡洛斯带着手下摸进监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桑托斯弄走了。”
“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肯定是打扮成牧师了。”
“我觉得肯定是这样。整个古巴都被像中世纪一样疯狂的教会支配着。”
“你的口气好像有点愤愤不平。”
“我是个女人,教皇可不是;他简直就是个中世纪式的人物。”
“判决已宣布……于是,桑托斯就和卡洛斯携手合作;两个不再心存幻想的极端理想主义者,要寻找自己的奋斗目标——也许是寻找他们自己的好莱坞。”
“先生,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不过,如果说我大概明白了你的一点儿意思,心存幻想的那一位是才华过人的桑托斯;卡洛斯注定要满腔怨愤、不抱任何幻想。桑托斯欠卡洛斯一条命,所以干吗不为他卖命呢?他还剩下什么呢?……直到你出现。”
“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些。谢谢。我只想把几个空白填上。”
“空白?”
“我不知道的事。”
“伯恩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你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你想怎么办,拉维耶夫人?”
“我知道我不想死,而且我并不是婚姻意义上的拉维耶夫人。我对婚姻的束缚从来都不感兴趣,而它带来的好处似乎又没什么必要。多年来,我一直在蒙特卡洛、尼斯和费拉角当高价应
召女郎,直到美丽的容颜和诱人的身体弃我而去。不过,我在以前的时光还认识了一些朋友,断断续续还有几个情人看在老交情的分上照顾我一下。如今他们大部分都死了,真是可惜啊。”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假扮姐姐的身份可拿到了不少报酬啊。”
“哦,确实是这样,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现在也能拿到许多钱,因为我还有价值。我在巴黎的精英阶层中活动,那儿的小道消息多得是,往往会很有帮助。我在蒙田大道上开了家很漂亮的高级时装店。店里有古董、精美的绘画、佣人、记账式消费——对于一个曾跻身高级时装界、如今仍然在圈子里交际的女人来说,她理应拥有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样不缺。还有钱。我的银行每月会收到日内瓦转来的八万法郎——我拿来付账单之后还能剩下那么一点。你知道,这些账单必须由我来付,谁也不能代劳。”
“这么说你还是挺有钱的。”
“不是的,先生。我拥有的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是钱。这就是‘胡狼’行事的风格。只有那些老头例外,他只会按照他们眼下效力时带给他的好处付钱。如果日内瓦那笔钱没有在每个月的十号打到我的银行,不出三十天我就会被赶出去。不过,如果卡洛斯打算除掉我,日内瓦也就没什么必要了。我会玩完——毫无疑问,我现在就算是完蛋了。今天早晨要是我返回蒙田大道的公寓,就永远别想再出来……就像我姐姐一样,她再也没能从塞纳河畔讷伊镇的那座教堂里出来。至少不会活着出来。”
“你确信会这样?”
“当然。我把自行车锁在那个地方,是为了从一个老头那里获取指示。对我的命令很明确,必须分毫不差地执行。二十分钟之后,我认识的一个女人会在圣日尔曼大街上的一家面包店跟我碰头,我们要把彼此的衣服掉换过来。她会前往玛格德琳教堂,我则要到特雷穆瓦耶酒店,和雅典来的一个信使会面。”
“玛格德琳教堂……?你是说,那些骑自行车的女人真的是修女?”
“先生,她们可都发过守贞守贫的誓言。我是常驻她们教堂的高级修女,来自圣马洛的女修道院。”
“还有面包店的那个女人。她是不是——”
“她时不时会堕落一下,不过她在修道院里可是个非常出色的管理者。”
“耶稣啊。”伯恩嘟哝说。
“她们常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这下你明白我的处境有多绝望了吧?”
“我可不太肯定。”
“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变色龙’。我不在面包店。根本就没人去跟希腊的信使会面。我到哪儿去了?”
“你给耽搁了。自行车的链条断了;你在勒库比街上被一辆卡车蹭到了。见鬼,你被人抢了。这又有什么区别?你被耽搁了。”
“你把我打晕之后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伯恩看了看表,这会儿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指针很容易看清楚,“我想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也许是一个半小时。考虑到你的穿着打扮,出租车司机兜了一圈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车,然后我们再把你扶到长凳上,尽可能不引人注目。他帮这个忙可拿了不少报酬。”
“一个半小时?”拉维耶尖锐地问道。
“那又怎么样?”
“那我为什么没给面包房或是特雷穆瓦耶酒店打电话?”
“因为情况太复杂?……不行,这一下子就能查出来。”伯恩摇着头加了一句。
“还有呢?”拉维耶那双周围密布皱纹的绿色大眼睛紧紧盯住伯恩的双眼,“先生,还能有什么原因?”
“勒菲弗大街,”伯恩缓缓地轻声回答,“那个陷阱。我反过来利用了他的陷阱,可三个小时之后他又利用了我的陷阱。接着我粉碎了他的计谋,又把你抓走。”
“正是这样,”在蒙特卡洛当过妓女的拉维耶点了点头,“而且他不可能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我就成了他要除掉的人。一个卒子给拿掉了,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卒子而已。她不可能向当局供出任何重要情况;她从来没见过‘胡狼’;她也只能重复那些低级下属的道听途说。”
“你从来没见过他?”
“也许我见过,但我自己并不知道。这种流言在巴黎也是满天飞。不是这个肤色黝黑的拉丁人,就是那个长着黑眼睛、黑胡子的家伙——‘告诉你,他真的是卡洛斯’——这种话我听得实在太多了!但是不对;从来就没有哪个人走到我面前说:‘我就是他,因为我你才能活得这么舒服,你这个年老色衰的高级妓女。’我只是向那些老头子汇报,他们会时不时地传递我必须得到的消息——比如今晚勒菲弗大街上的情况。”
“我明白了,”伯恩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低头看了看长凳上被他抓来的女人,“我可以把你弄出去,”他轻声说,“离开巴黎,离开欧洲。让卡洛斯找不到你。你想不想这样?”
“我的心情和桑托斯一样急迫,”拉维耶答道,眼睛里流露出恳切之情,“我原来忠于他,现在会心甘情愿地忠于你了。”
“为什么?”
“因为他年纪很老,脸色灰败,而且没法和你相比。你给我的是生命;他给我的是死亡。”
“这么说来,你这个决定很明智。”伯恩说。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虽然是微笑,却颇为热情,“你有钱吗?我是说,你身上带着钱么?”
“先生,修女可是发誓要守贫的,”多米尼克·拉维耶回答说,也对他报以一笑,“实际上我带着几百法郎。怎么了?”
“这点钱不够,”伯恩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他那卷颇为可观的法郎大钞,“给你三千。”他说着把钱递给了她,“找个地方买些衣服——你肯定知道该上哪儿去买——然后到……到里沃利路上的莫里斯饭店开个房间。”
“我该用什么名字登记?”
“你觉得用哪个合适?”
“布里勒怎么样?那是个可爱的海边小城。”
“有什么不行?……给我十分钟离开这儿,然后你再走。中午咱们在莫里斯饭店见。”
“我非常乐意,杰森·伯恩。”
“还是把这个名字忘了吧。”
“变色龙”出了布洛涅森林,来到最近的一个出租车站。没过几分钟,一个出租车司机欣喜若狂地收下了一百法郎,停在一排三辆出租车末尾的位置上没动;他载的客人缩身坐在后排,等着他报信。
“先生,那个修女出来了!”司机喊道,“她进了第一辆出租!”
“跟着它。”伯恩说着坐起身来。
维克多·雨果大道上,拉维耶的出租车放慢了速度,在巴黎为数不多的一种非传统事物前停了下来——那是个敞开式的塑料顶公用电话亭。“停在这儿。”伯恩吩咐道。司机刚把车拐到路边,伯恩就钻出了车子。“变色龙”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过去,来到紧挨在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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