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布丁终于忍无可忍,平常以他的心计,对头再怎么侮辱他都能忍受,但他最不能忍受别人凌辱布毛。对布丁而言,布毛既是爹也是娘,无数个寒暑把他拉扯大的。尽管曾有过布毛不是他亲爹的想法,但他爷俩已渗透到骨子里的感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能替代的。
孙梓寿和袁梓祚二人欺凌布毛,布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的。于是,布丁把心一横,从百宝袋中取出弹弓,提前从窗户溜出去,爬上路口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榕树上等着他们。
不一会儿,依稀听见三人有说有笑牵马走过来。孙家公子道:“什么北门小霸王,我看分明是北门哈巴狗。”
“哈哈哈。”
马彪文的声音传来:“少爷,小的一早就说了,别拿布丁那厮当棵葱,他就是坏水多点,您朝他吹口气就能吹死他。”
“哈哈——哎哟哎!”
孙梓寿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耳朵跳开。接着袁兹祚也痛呼一声,脑门中了一粒石子,疼得吱哇乱叫:“谁呀,谁敢偷袭爷爷。”
马彪文刚一指树,嘴里飞进一枚石子,正敲在门牙上,门牙被敲掉了一个小角。这小子机灵,立即火速跳开,指着榕树叫:“是那坏小子,小心,他在树上。”
只见布丁在枝桠间手挽弹弓,例不虚发。布丁玩弹弓那叫专业,把三人射得猴窜出二十多米才停住。纷纷捡起石子,土坷垃向布丁丢去。距离太远,布丁打不着他们,他们也打不着布丁。布丁哈哈乐:“你们这帮狗东西,欺负爷爷也就罢了,还敢欺负你家老祖宗,找打。”
孙梓寿骂道:“小子你有种就下来,别使弹弓,咱们练练。”
布丁做鬼脸,“你们仨打我一个,赔本买卖划不来。”
袁公子撸袖子道:“仨打一?你小看你爷爷们了,对付你这小猴,我们哥俩任你选一个,单练!”
布丁点头道:“好,但得事先说好,输了的磕头叫爷爷,而且日后不许喊人到家里报复。”
孙梓寿道:“废话,爷爷要是喊人,只一声来几百人没问题,还用跟你单练了吗?”
此话正中布丁下怀,布丁收起弹弓,从树上一跃而下。那孙公子朝袁公子道:“你等着,瞧我的。”说着,朝布丁扑去。到了近前,兜头就是一拳,直奔布丁面门。布丁滴溜溜一闪,脚下一扫,那孙公子就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刚待翻身,后背一沉,布丁已然骑在他身上,布丁就是这么敏捷,这是他打架常胜的关键。孙梓寿被布丁压着想翻身翻不了,跟个离水的大鱼一般,在布丁胯下一个劲儿瞎扑腾。布丁照准他后脑就是一巴掌,“还凶不?叫爷爷。”
孙梓寿哪里吃过这亏,鬼哭狼嚎一般叫骂:“赶紧放开你爷爷,要不老子饶不——哎哟哎!”话没完又中了一巴掌。
布丁道:“我叫你凶,咱俩谁熊?”
这时,布丁后背一疼,吃了一脚,从孙梓寿背上摔出去,回头一看,是袁兹祚。气道:“不说是单练吗?”
袁兹祚边挽袖子边道:“单练结束了。”话毕,朝布丁一脚踏去,布丁躺在地上急忙一个侧滚,躲开一脚。袁兹祚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不给布丁爬起来的机会,一脚连环一脚朝布丁猛踢。布丁在地上滚自然不如他的动作快,眼看一脚踢在布丁心口窝,袁兹祚大喜,用尽了全力。不料,布丁一窝腰硬挨了这一脚,双手急伸抱住了袁公子的大腿。袁公子就成了单腿拄地,站起不稳,急忙伸手去扇。布丁猛地一扭身子,袁兹祚摔倒在地。二人双手互掐,扭在了一起。这边孙梓寿刚刚爬起来,眼见那边战况激烈,而马彪文还愣在一旁发呆,骂道:“你这狗奴才还不上去帮忙。”
马彪文奴性惯了,刚刚被被布丁的大胆举动深深震慑住了,他做梦也不
敢想,布丁这样的平民百姓敢和这些豪门公子哥动手,而且还真打。
被一句话喝醒,他才猛然醒悟,要是自己的少爷挨打了,回去他也没法交代。马彪文人机灵就在这了,他没急于加入战团,而是想怎样去解开打得难解难分的二人。一瞥眼,就看见了树底下的一块碎砖头,马彪文恶向胆边生,过去捡起砖头来到二人近前。地上那俩人不停地滚来滚去,都沾了一身土,不仔细看,还真不好分辨。眼见一人翻上身来,正要一砖头下去,却发现是主子。接着俩人又一个调个,马彪文嘿嘿一乐,举起砖头正待砸下,却见布丁也朝他一乐,一扬手,马彪文哎呀一声,眼睛被一把沙土迷住。袁兹祚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使过这么多力气,此刻也到了强弩之末,而布丁力气仍绵绵不绝。眼见马彪文过来使坏,便故意被袁兹祚占了上游,在身子底下抓了一把沙土,待翻过身去,先是迷了马彪文的眼睛。然后,一用力,“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扇在袁兹祚的脸上,袁兹祚顿时斗意全无,哇哇大哭失声。这边,孙梓寿见他俩人都没拿下布丁,心生怯意,紧急忙慌地跳上马背逃也似地跑了。
他这一走,布丁大喜,胯下的袁兹祚已然斗意全无,成了待宰羔羊。布丁生怕马彪文眼力恢复后,对自己不妙,再加上内心对他充满了愤恨。站起身,朝正在揉眼的马彪文,一顿拳打脚踢。顷刻间,马彪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满口求饶。
布丁至此大获全胜,刚喘了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布丁心知是孙梓寿回来了,来不及回头看,急忙一个前扑,堪堪避过。回头一瞧,只见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着功夫短襟装扮的英俊少年,从少年面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气势可以看出他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少年回头瞪视着布丁,喝道:“狗崽子,没踩死你算你命大。”
布丁毫不示弱:“狗崽子指谁?”
少年手点布丁,“指你。”
布丁点了下头:“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崽子,失敬失敬。”
那少年大怒,“伶牙俐齿,看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布丁道:“你们有多少人,都喊来,老子不怕车轮战。”
“就凭你也配车轮战。”说着,少年甩蹬下马,几步走到布丁身前,兜头就是一拳。布丁一喜,心说:这几个公子哥都是一个师父教的。遂故技重施,轻轻一闪,左脚横扫,想把少年绊出去。不料,一腿扫上,布丁脚腕疼痛欲裂,那少年却纹丝没动。布丁暗吃一惊,急忙想换招,却已晚了。他空门全暴露在少年面前,那少年反其道而为之,脚下只轻轻一扫,布丁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八叉,横在少年的腿前。刚待翻身,那少年一脚踏在他胸上,任是布丁如何挣扎也起不来半分。布丁情急之下,抓起一把沙土,还没等撒出。耳根便重重吃了少年一脚,立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少年道:“就你这两下子也敢跟爷爷抢名号。”
这时,袁兹祚已然恢复过来,冲到近前,对着布丁一顿拳打脚踢。布丁彻底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袁兹祚打累了方住手。那少年道:“小仨,就这么点小事你们都办不好,枉我摆了庆功酒,左等右等不来,原来被这么个废物耽搁了。”
袁兹祚喘着粗气道:“这厮贼滑得很,我和梓寿都吃了亏。”
马彪文也道:“公子,布丁这厮出了名的滑头,此番须叫他彻底服气才行。”
那少年低头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布丁,踢了一脚,“喂,起来给爷爷磕个头,就饶了你。”
不想,布丁只是晃了晃,浑没反应。
那少年又踢了一脚,道:“这厮是不是晕过去了,去拿点水来。”
袁兹祚道:“咱们知道这厮的地方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改日再来修理他。先去吃点酒食,瞧我这样子,若被家父看到那还了得。”
那少年又踢了布丁一脚,这一脚擦中布丁鼻梁,鼻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靴子上一些,布丁仍是毫无反应。那少年不由吓了一跳,退开几步。马彪文惊道:“莫不是已经死了?少爷们快走吧!”
那少年点头道:“快走,惹上官司,又得被我家老东西啰唣。”
三人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待三人去远,从榕树后住家的院子里探出个头来。那人张望了几眼收回头去,院门吱嘎一开,一先一后走出来一对夫妻。到了布丁近前,男的叹气摇头道:“布丁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不好惹,竟去惹那小霸王。看样子八成已经见了阎王,唉……我去给老布送个信儿吧。”
妇女拉住男人道:“别管,死了活该,你忘了去年叫他一顿好骂。想起来我还窝着一肚子火呢,这就叫报应,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音甫落,就听地下有个阴森森的声音道:“阎王老爷刚刚带我去拔舌地狱转了一圈,还发现有李婶婶你的位子咧。”夫妻俩人吃了一惊,只见小布丁坐在地上,俩手搁在脸前,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加上满脸血土混合,端的鬼气逼人。
那对夫妻俩吃了一惊,紧急忙慌地退回院子。
布丁站起,活动了下四肢,拍拍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老布毛早在院门口焦急的等着他,“你这是作死呀。”拿着烟袋锅想打,见布丁头一回没躲,身子摇摇欲坠,知道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布毛举着的烟袋锅子终究没舍得打下,叹了口气,把布丁抱到床上。
经受了这么大的挫折,布丁强忍着没倒下,但这一觉睡下,只觉百骸俱裂,再也起不来了。直睡到第二天,大牙一早就来喊布丁去王铁匠那里。眼见布丁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憨厚的大牙失声痛哭,瓮声瓮气地问:“布丁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布毛吐出一口烟,“咳咳,还没挨够揍吗?”
大牙就晃着布毛的胳膊问:“大叔,你说,是谁呀?”
布毛叹道:“咳咳,唉,惹不起。”
大牙道:“到底是谁呀,连布丁都敢打。”
听这话,布丁高兴了,眨巴着眼睛嘿嘿直乐:“连少爷我都敢打,作死呀。”
闻讯而来的野菜和阿娇也来看布丁。阿娇握着布丁手直落泪。布丁道:“阿娇啊,没帮你弄到那个簪子了,你会不会怨我。”
阿娇哭道:“布丁哥哥,我不要簪子了,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布丁道:“阿娇啊,其实不是搞不到,是我放弃了啊。”
阿娇道:“没事的哦,布丁哥哥对我就是好。
布丁道:“哥哥这次答应你,簪子很快就会搞到。”布丁暗暗下定决心。
野菜取来药酒,边给布丁擦拭,边道:“真是目无王法,咱们去告他们。
布丁道:“被小霸王打伤的人多了去了,你听过谁告赢了的?”
野菜激愤地说:“朗朗乾坤,天日昭昭,容此恶人胡作非为,岂有此理?”
布丁望着屋梁,喃喃地道:“我布丁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只不过,近来冥冥中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弄得我心神不宁。我本不想生事,可小霸王既然找上我,那我岂有退缩的道理?哼!”
布丁从床下掏出个陶罐,交给大牙,“这里面应该有二百多文,你自己去找王铁匠订副扁担吧,今天去订上,明天我陪你去取。”
大牙含泪接过,去了。
野菜家的药酒相当灵验,到了第二日黎明,布丁已然能下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