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大红高国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任谁也寻不到属于它的半点蛛丝马迹,赫连齐的后人去了哪里?是被外种族灭亡了还是举族迁出了,历史太过久远,无从考察,大红高国已经变成了毛沙素沙漠里的一抔沙。
“我最敬佩的英雄便是他”卿天羽用手抚摸着地上的砂石,“可惜世间再也寻不到他的半点气息,连一幅画轴也未留下,后世传唱的不仅是他的铁骨铮铮还有他的铁汉柔情,他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两人并肩作战,开创盛世,从尘土中来又回到尘土中去,他就像这脚下的沙,来了又去了,无处可寻”
这是幽玥第一次听闻大红高国缔造者赫连齐的故事,卿天羽来此地就轻驾熟,他应该来过此地,并对此地非常熟悉,但土墙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地,那条泯铭江也无处可寻,“咦?这是文字?”幽玥好奇的吹开一块残石,石头上似乎刻了许多符号,大小不一,形状奇怪,这是文字?写了什么?卿天羽一见之下,惊喜连连道:“幽儿,这是氐文,这是一种死亡文字,世间已绝迹”卿天羽不敢相信,斗谷琛将军带他来此地数次,怎么就没看见这块石头,这是一句很完整的话,大意是无论生死,永世同在!这是情话可更像一种誓言,上苍是公平的,从不偏爱任何一个人,赫连齐如日中天时,却疏忽大意,被诈降的凉州人射杀,这句话是谁刻的?要表达何意?卿天羽仔仔细细观摩这块石头,并无奇特之处,若不是幽儿发现了这句话,这句话定然被黄沙埋葬,用双臂抱起石头,原来是空的!空的!用匕首撬开石头缝,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绢丝,在烈日下立刻化成了灰烬,还未来得及观看,已经被历史带走了。
“人活一世,到头来不过一场空,转眼间宫阙万间都化作了土”这是卿天羽最大的感慨,看着这一片荒凉,感慨颇多,“斗谷琛将军告诉我,不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支军队的统帅,应该能者居之,而不能仅仅靠子承父位,他将肆硕骑交于了我,我也会用同样的办法将这支军队交于另一个人,要永保战斗力必须有不断的活水,曾经斗谷琛将军也立在此地,落日斜阳里,他指着广袤无垠的天地说,赫连 齐最大的失败就在此,他不明白接任者的重要性,哪怕他的城墙修的高过天,深过洱沧也于事无益,庸聩是一股从里到外发出的死肉味,他的大红高国烂在骨里”
“你介意后世对你的评价吗?”
“无所谓”卿天羽背光而立,幽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解开腰上的酒壶,对着残墙深深躬下,洒下酒敬道:“晚辈卿天羽今日叨扰前辈,望前辈海涵”幽玥没有料到,卿天羽的内心原来还有一个如此宏伟的大梦,世人一直诟病他的狼子野心,他本庶出却对九霄宝座有非分之想,今日幽玥才明白,野心他是有,但他更有一个流芳百世的英雄梦。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幽玥的思想在挣扎,卿天羽的各种形象在他脑海中翻滚
,自己以前对他的认识似乎太偏重于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他像一个陌生人般立在自己的面前,诉说着历史的风沙与四季。
“回来啦!玩的可尽兴?”冯怜一屁股落在石墩上,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跑去喊城,把朱有顺的祖宗太奶奶都问候了一遍,可人家定力太好,依旧纹丝不动,她一介女流跑去骂城,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原本她还担心,万一真被喊出来郝峰一人能应付吗?卿天羽可是带着美人“游山玩水”去了,哪知对方就是一个缩头乌龟,任你百般辱骂,万般欺凌,他就是岿然不动,你能奈我何!冯怜更气的是,这死老头不开城门就算了,好歹也要出来放个屁呀!这襄凡第一美人来叫城,他连屁都缩了回去,难道真的是被卿天羽吓破了胆,“老娘今日总算是见了这天下第一号无赖,可怜了老娘的花容月貌”冯怜自怨自艾起来,天下还有男人对她的美貌如此熟视无睹,深深伤了她的自尊心,“卿天羽不行找他去呀!你不去老娘去,他个土地主,放个血怎么了?”平日不多话的郝峰立马黑起了脸,狠狠剜了冯怜一眼,冯怜也不是吃素的,回瞪回去。
卿天羽擦拭着手中的剑,不徐不慢说道:“郝峰,去给朱有顺送双襄凡女人常穿的绸面鞋,让兄弟们戒备起来”
“是----”
还是石沉大海,半点浪花也未激起,而且送啥来都乐呵呵接了,骂啥话也都乐呵呵受了,出征以来,卿天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赖到底的打法,你羞辱我,无所谓,说我是女人,也无所谓,说我是只乌龟王八都无所谓,老子一心等苏家援军,到时候跟切白菜一样,一个个全砍了,“郝峰,和兄弟们说,谁今日打赢了本王,冯怜那颗东珠就送给谁”
冯怜真真是欲哭无泪,她在一旁借着阳光打量偷来的东珠,惹谁碍谁了?欢喜快飞的心在这一刻跌落悬崖,她与卿天羽之间,这是有几辈子的深仇大恨呀!自己不过就是苦中作乐,乐这么一下子,他都见不得自己好,他以为自己偷颗东珠容易吗?这珠子在怀中还未焐热就进了别人的口袋,不甘心呀!本想找幽玥诉苦,可见幽玥在一旁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样,没戏可唱,这两人实在可气,挤到幽玥身旁,热络起来:“妹妹,你鬼点子多,你说怎么办?”
“不知道”这次真的急上眉梢,无计可施,若再这样拖下去,一众人只能横穿毛沙素沙漠,沙漠中天气变幻莫测,而且听闻毛沙素沙漠即从羌氐人搬走后,百年来已经无人出入,若冒然进去,定会凶多吉少,幽玥还未从大红高国的震撼中抽身,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岁月对谁都是公平的,皆化作一抔黄土罢了,“姐姐,你们能善待每一位将士吗?”
“当然,这你不用操心,卿天羽很会花老娘挣的辛苦钱,特别是曹大老爷的矿藏明着说是自己的,实际上早姓卿了,卿天羽挣钱的手段多啦,你就不用操心了”冯怜白了眼幽玥,都这节骨眼上了,这女人在想什么,“我们去找他吧!好不好?”冯怜的算盘打的贼响,他就是人们口中相传的大漠富商----郝琰,卿天羽曾经的旧部,若他此次出手,不仅能化解眼下危机,自己更能去他那里横插一脚,早就想“染指”青盐生意了,奈何对方根本不给面子,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垄断了西北部整个榷场的茶砖生意,在商圈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若卿天羽这次能不计前嫌,与他重归于好,那……
“他是谁?”
“哎呀!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走吧!卿天羽拉不下脸,老娘去谈,你陪着去吃口肉好啦!”冯怜拉起幽玥就往外奔,“我有一旧友,他早就一路尾随我们至此,我想去拜访一下,你这段时间都饿瘦了,想带你去补补”
尾随?什么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转念一想,不对!卿天羽是个做事特别谨慎之人,若有一队人马一直“跟踪”在后,他不可能没发现,除非对方是友而且还是熟悉之人,他是谁?他为何一直在暗中保护卿天羽?听冯怜的口吻,他们应该是旧相识,之间颇有渊源,大漠富商郝琰这个名字怎么从未听卿天羽提过?他与郝琰之间是何关系?卿天羽为何厌弃他?他也曾是肆硕骑一员?那他为何又成了大漠富商?冯怜拉着自己一起去,明显就是一起跳火坑,若此人可以帮卿天羽度过眼下难关,再大的恩怨也可以化解,奇怪的是,卿天羽似乎不愿提及此人,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他们之间又有何过节?这些疑惑像雨后春笋般全冒出来。
“妹妹,不用担心,卿天羽拉不下脸,你去吧!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说,吃一顿就可以了”冯怜生怕卿天羽拖后腿,翻身上马,驾起幽玥就跑,根本不给幽玥拒绝的机会,天下怎会有如此美事,你去求人办事,只需吃一顿便可,幽玥感到这其中定有没说明白的故事,冯怜拉上自己,卿天羽并未出来阻拦,看样子他默许了,眼下似乎只有这条捷径可走,“姐姐,慢点!慢点!”
“没事,妹妹你抓牢,姐姐的马术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要吐了!吐了!”
“没事,忍忍,快了”幽玥真的是欲哭无泪,被拉上了贼船呀!这颠的自己胃里翻山倒海般难受,欲吐又吐不出的感觉,冯怜是拼命催马快奔,似乎后面有厉鬼在赶她,怕晚一步她的东珠就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了。
“王爷,夫人被冯怜拉走了”卿天羽似乎未听清,充耳不闻,继续着他的博弈,其实他的内心已经默许了冯怜的做法,眼下形势不得不如此,郝琰是他心底的一个痛疤,今日被掀起,才知他依旧鲜血淋淋,从未愈合过,有种叫被出卖的痛楚流遍了他的全身,迎着阳光滴下的汗水不知是甜多还是苦多,看着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郝峰,卿天羽苦笑,他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彼此的兄弟情,他后不后悔?应该后悔吧!若非如此,他怎会用另一种方式尾随,可自己的内心是很狭窄的,能原谅吗?说过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这句话到底有几分假,又有几分真,自己也困惑了。
“王爷,起风了----”
是呀!起风了!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