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落下了,连最后的一缕光辉也隐退了,夜色开始登上舞台了,黑绒般的天空为九龙山巅上这一排小木屋勾绘出高高低低的轮廓,新月如一只银色的小舟停泊在山间疏疏的枝桠间,山中的树高矮不一,既没有琼琅山上拂树的雄伟高大,也没有拂花的千娇百艳,那些错落不一的枝桠在月光的笼罩下,投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网住夜的灵魂,网住人的心灵,月光偶尔从枝桠的缝隙中遗漏下两三点光晕,怀疑是白色的小花朵从仙女的手指间散落出来,天空中的星辰,就是宝石凝固地镶嵌在天空里,闪跳着,发射着晶莹的光。
月光透过窗棂,射入屋中,在幽玥的身上绽放出无数朵小水花,落了一地,幽玥静静地坐在床沿上,一张喜帕将世界的里外与她隔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透出了她内心的不安,现在可不能临阵脱逃,再说,对付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一掌劈下定可将其打得七晕八素的,到时这“擒贼先擒王”的戏码不就可完美落幕了。她---幽玥不就实现笑傲江湖的侠女梦了,就算不是为民除害也是实现梦想,想到这,内心就有点小激动。
桌上的一对红烛噼里啪啦燃烧的,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屋外高唱声、吆喝声、碰撞声、劝酒声交织在一起,奏着今夜的主旋律。
“宋老爷,你听我说”一个满脸胡子,浑身酒气的大汉说道:“宋小姐长的那个叫什么什么鱼来着,老子定好好疼惜,你老就放心吧!”一个浓浓的酒嗝吐在了宋老爷脸上。
“哈---哈---哈---寨主,错啦!改称丈人了,我们的压寨夫人长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不知谁哄抬了一声,其余众者都起哄起来。
“对!对!丈人,丈人,我娘子是沉鱼大雁,圆月红花,是吧!”那大汉为自己卖弄的两个文雅之词而感到沾沾自喜。
“是---是---”宋老爷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一脸阿谀奉承状:“我们都得寨主庇护之福,是福气呀!”
“哈---哈---哈---”大汉仰头大笑,一掌拍在宋老爷肩上,宋老爷立马矮了半截,兄弟们,还是宋老爷客气,运来美酒送上美人,大伙今晚喝个痛快!“
“好!好!喝----“
“奶奶的!好酒呀!好酒!“
只有宋老爷自己清楚,听了这所谓的“女婿“一番话,心里那滋味正如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那个苦啊!这刀都架在脖子上,肯与不肯还不是一回事呀!他敢说个不字吗?他有的选择吗?小书生说的妙计,由”他“来假扮宋小姐,他主要负责把这些土匪喝醉,到时他们就一起动手,将这二十来个醉汉绳捆了送衙门,看那些青天大老爷们能说什么,人是他们抓的,贼是他们剿的,难道这些肥头大耳的”吃皇粮“的老爷们,在人证、物证齐全下,敢把人私自放了不成?只有之”女婿“顺利锒铛入狱,这大伙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呀!这九龙山一带才能得到清静呀!宋老爷在心里无奈的哀叹道。
一口酒下去,就似一团火焰在胸膛中奔腾着、叫嚣着,卿天羽倚在树干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半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篝火旁那一群喝的东倒西歪的土匪们和那抹在不停倒酒,四处”奔波”的宋老爷,就似一个过客在细看一群猴孙们在耍闹,猴子永远抵不住桃子的诱惑,同样,人也永远抵不住权力的诱惑,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会有“在所不惜“的”英雄“。
“郝峰,来,喝一口“卿天羽把酒坛子递给身后的黑夜掩映下的人,”你说,我那好四哥对我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关怀备至?“
“王爷,事情迫在眉睫,望王爷早给属下决断“
“好吧,本王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卿天羽嬉笑道:”等本王携‘娇妻’出来时,我那好四哥就喜欢放冷箭,本王就将计就计,到时所有隐藏的暗卫会清剿而出,取本王性命,到时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属下明白王爷的这招将计就计,可是……“
“不是,郝峰还是那死脑筋“卿天羽戏道:“这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郝峰有那一刹那的恍惚,在讨论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时,不是以前严厉的口吻,而是这种嬉笑的语气,他感到王爷变了,可话到嘴边又淹没了,有些事不说比说好,不知道比知道郝,自古以来,祸从口出的例子比比皆是,做人做事又何必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呢?
见惯了满月光华,完美无缺,那一弯弦月却以沉默、睿智的空缺让孤独者窥视人生的真谛。
识尽了喧嚣红尘,拥堵繁盛,那一片空山却以沉稳而清新的寂寥,让归隐者顿悟万物的奥妙。
而后,生命以退让的空缺显现,于拥堵中开辟沉寂,于完满中留下空白。
浸润和风细雨的轻柔,吸取月光星辉的清幽,氤氲着若有若无的山岚野露,骨子里却都透着股恬淡。
此时此风此景此夜,在此驻足。
篝火旁的宋老头想着洞房里的幽玥,怕计策不得逞,今夜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命悬一线,这群土匪翻脸起来可是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哎----”。
洞房里的幽玥想着树干旁的卿天羽,不知计策是否进行顺利,他们是否都将所有土匪灌醉,顺利的让他们伏法认罪,在这乱世红尘中争取到一片宁静。
树干旁的卿天羽想着洞房里的幽玥,不知红烛喜帕下的她是否别样娇美,当想到即将要来的狂风骤雨而她也立于其中,紧锁的眉头透露出心中的不安。
夜是相同的,只是夜幕下的故事是不同的。
“郝峰,你说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郝峰一下子楞了,就像一座城池,它的所有守护者都处于不知不觉中,却被人攻城略地了,在莫名其妙下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不是不反攻而是没有反攻的机会,这种无措感,是令人所无法容忍的,而卿天羽这个不明不白的问题,让原本不善言辞的郝峰更不知从何说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王爷变了。
“呵呵----”卿天羽低笑了数声,看着夜幕下的一切,他恍若回到了那个春日的午后,那仰头的尖笑声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永不逝去!
一阵阵微风细雨过后,御花园里的花朵是朵朵盛开,姹紫嫣红,这妩媚的春日里头,若论起有十分春色,这枝头的桃花就独占了五分,“盈盈花瓣风前落,片片桃花雨后娇”,那花瓣还未曾被拾去的雨珠不正是花的眼泪吗?那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只有风能带去,对云去诉苦怨肠了。
“羽儿,羽儿,你在哪呀?“远远就传来母妃着急的呼唤声,小小的卿天羽躲在花枝桠下,小小的脑袋正好被舒展的绿叶遮得严严实实,他要躲在百花的怀抱里,跟母妃玩捉迷藏的游戏,一个人蹲在花桠下偷偷乐着。
一片五颜六色的色彩从卿天羽眼前飘过,那是衣群摆动的绚丽。
“呦!慧妹妹呀!你这是焦急的找谁呀?“
“芳芷姐姐“
“大胆!皇后乃人中之凤,是众宫之首,名讳岂是一个小小的宫妃乱叫的?“一声严厉的女声喝斥道。
“这……皇后娘娘吉祥“
“妹妹,这是万万使不得的,陛下册封仪式还未举行,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呀?但这宫中的规矩是祖先定的,不可逾礼,不知妹妹……”是一种挑衅加鄙视的语气。
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阳光照在匍匐在地的背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皇后娘娘万安,祝皇后娘娘千岁!“
“呵---呵---呵---“一阵仰天的长笑声,是那么的尖锐是那么的刺耳,听得躲在花丛中的卿天羽浑身发抖,那种感觉寒彻骨,眼泪啪---的似掉了线的珠子直落,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母亲跪在地上!跪在地上!
“妹妹呀,你说这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呀?“
“妾身天资愚笨,不知皇后娘娘所欲何意“
“是吗?呵呵!“芳芷捂嘴开怀乐道:“若妹妹是那天资愚笨之人,世上就没有聪慧秀气之说了,妹妹的一手好字和那些悲花悯的诗词可迷倒了陛下呢,陛下可从来都是对妹妹青睐有加的”
“皇后谬赞了”
“既然妹妹如此谦虚礼让,那就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告诉你,是命!”芳芷顺手将身旁的红芍掐在手中,“想你我姐妹一同伺候陛下,妹妹你才情出众,又温柔贴心,这长年的圣宠不衰是羡
熬这后宫的成千上万双眼,姐姐我呀,就口笨舌粗,言词不精,就没有妹妹这好命了,不过这到头来,母仪天下的却是姐姐我,你说不是命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幕,卿天羽幼小的心灵像被人用锤子狠狠的锤了几个洞,鲜血从里面不停的涌着,他看不见母亲的脸,无法体会母亲此时受到的羞辱,在见多了后宫的献媚争宠,你争我斗之后,他明白了,这是后宫里的家常便饭。
后宫的女人们是可怜的,她们原本朵朵都是这个世上最高贵、最绚丽的花朵,可惜却被阴谋与权势给摧毁了,过早的夭折,枯萎了。
花开花落却成空,缘起缘灭皆是梦。
“这一个月后的封后大典,妹妹你一定要来,姐姐我能戴凤冠,登凤位,掌六宫,这第一功臣就是妹妹了,姐姐这几天一直在想,到时回赠妹妹什么才能令妹妹‘称心如意’?刚好姐姐今日得了一佳句,就送给妹妹当回馈之礼,‘花红易衰似郎意,流水无限似侬愁’,姐姐这信手拈来的两句俗话,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所赠是佳句,臣妾一定会铭记于心的,妹妹斗胆问一句,不知姐姐是否读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山高万仞无欲则刚’这句,“慧德妃不卑不亢的问道。
“这朵讨厌的红芍“一朵鲜红欲滴的红芍扔在了慧德妃眼前,”本宫也是爱花惜花之人,可今日这红芍就是招人厌“,一脚踩上,那朵原本还在枝头独压群芳的红芍此时已奄奄一息了,将化作春泥来护花了,世间最让人伤心的事有成千上万件,这其中一定包括为她人做嫁衣,芳芷似乎真跟这朵可怜的红芍较上了,狠狠的几脚就将汁液浸染了一片鹅卵石。
“这后宫呀,最高贵的是命,最下贱的也是命,命如人,人如花“芳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慧德妃,含沙射影的说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妹妹一定把姐姐的良言牢记于心“
“这做人呀,贵在于有自知之明,妹妹如此通情达理,姐姐于情于理都无话可说“芳芷高傲的说道:”淑仪妃生了个小公主,本宫去瞧瞧,原本打算携妹妹同行,可妹妹对这宫中的礼仪不懂甚多,这冲撞了本宫到没什么大事,这若哪天将阳国皇族脸丢尽,让平民百姓贻笑大方,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就不好了,妹妹今日就好好在御花园练练这最基本的问安礼吧!本宫会跟淑仪妃说,让妹妹改日来看小公主的“芳芷抬起头,阳光照在她头上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凰上,越发显得尊贵无比,雍容华贵!
天下女人所向往的,莫过于这顶凤冠;天下女人所期盼的,莫过于六宫之主。
女人的战场永远不比男人的逊色,只不过男人的是阴谋权略,女人的是唇枪舌剑。
“妹妹呀,做姐姐的奉劝一句,这人是不能跟命相抗的,知道吗?“一大群人摇摇摆摆的离去了,御花园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状,似乎什么都未发生过。
“额母,额母“小小的卿天羽扑向慧德妃的怀中,哭着问道:”额母,地上凉,地上凉,你快起来!快起来!“边说边拉着慧德妃的手,拼命的拉,”额母,不要跪,不要跪“
“乖!“慧德妃慈爱的拉住卿天羽的手,语气柔和的说:”羽儿先回去,额母马上就回来给你讲故事,快去---快去----“
“我不!“卿天羽倔强的拒绝道:”额母,天羽陪你!“
慧德妃看着活泼可爱又仁爱孝顺的儿子,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她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她知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她的噩梦开始了,帝王曾经红极一时的恩宠,带来荣泽无边的同时也是妒意的开始,最是无情帝王家,一抔黄土掩风流,她的灵魂游荡在雕梁画栋间,回忆着过往的片片刻刻,除了眼前的这点骨血,还有什么呢?难道在这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后宫里,只有荣登后位才能安身立命吗?她只不过祈求诗词文雅之下的一方“世外桃源“罢了,但这对她来说是既不可遇更无法可求的,慧德妃原本以为这个噩梦会以她的离去而醒来的,她错了,这个噩梦只要有帝王将相、后宫邀宠,那么它就永不醒来,并让无数王侯将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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