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听紫鹃说起黛玉和水溶的意思时,先是愣了一下,失神的说道:“终究是我替主子惹了麻烦,也怨不得主子要赶我出去。”
“这话糊涂,主子一心要给你寻个好人家,如何是赶你出去?听说这位霁云飞将军是平南将军麾下的得力副将,将来咱们郡主嫁过去,你也算有个能说话的人,若是那人敢欺负你,咱们郡主还不得给你做主吗?你真真是糊涂了。”
“可他既然这么好,如何会娶我这样一个丫头?照常理,他怎么说也要寻个大家闺秀成婚才是。”晴雯闷闷不乐,其实霁云飞的样子她也记得清楚,可如今她心中牵挂的也是云轻庐此人,并不是舞刀弄枪的副将。
“有王爷出面做媒,他还敢挑三拣四吗?你放心就是了。”
“仗势而为,终究不是咱们主子和王爷能做的事情。瞧着罢咧。”此时晴雯倒也明白,淡然一笑便把此时丢开。
但晴雯终归不能再黛玉跟前服侍了,黛玉做主,让她去绾苏楼做事,跟着林央,照看一下店铺里的生意,再就是她针线极好,在绾苏楼也正好有用武之地。
水溶便叫水安另挑了一个叫慧心的丫头给黛玉使唤,另挑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去伺候子詹读书,把莲籽也调回了黛玉身边。
过了中秋,天气一天凉似一天。时光渐入十月,北方的京都便进入了冬日的大门。北风呼啸,颇有天寒地冻的气势。
黛玉的身子已经极不方便起来,每日行动处,总有两三个丫头围着,寸步不离。子詹的课业也放松了许多。
这日黛玉闷坐房中,身上围着杏子红绫被,身上披着秋香色家常短襟袄,袖口领口的风毛是白狐皮的,软软的玉白色狐狸毛足有三寸宽,衬得她玉面粉腮,一双葱白似的玉手中,正绣着一件小小的红绫肚兜,上面百福百寿图用三十多种丝线绣成,鲜亮的颜色趁在大红绵绫上更加耀眼。
“主子,喝口热汤。绣了这么久了,脖子也该酸了。”紫鹃端着小小的梅花式托盘走到她近前,轻声劝道。
“嗯,原还不觉得,你一说,这脖子还真是有些酸。”
“小世子的衣物样样都是准备好了的,偏主子还要费心绣这个。”
“我原也不怎么动针线,反正如今天冷了,家里外边的事儿又不用我操心,闲着没事全当解解闷儿了。”黛玉满意的看着绣了七成的小肚兜,一脸幸福的微笑,仿佛手中托着的不是肚兜儿,而是她心爱的孩儿一般。
“主子,这中间的当头的福字颜色如此黑亮,这是什么丝线绣的?”紫鹃就着黛玉的手,细看这做工精致的小肚兜,奇怪的问道。
“这不是丝线,真是用我的头发绣的。”黛玉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中间的福字,这样的肚兜她绣了两个,配着的丝线五颜六色,惟独正中间的福字,是用自己的青丝秀发做线,一针一针绣在上面,据说这中刺绣,可以保存百年不变。
“哎呀!竟然是用主子的青丝绣的?”紫鹃吃惊,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了那福字两下,果然滑润无比,不是丝线可比的。
“据说,孩子身上有父母身上的东西,会保佑他平安。所以我想了这个办法。无非是一种心情而已。”黛玉笑笑,把小肚兜放到一边,接过紫鹃地上来的莲子茶吃了两口。
“主子对小世子真是无微不至,小世子有主子这样的母妃,都不知道有多幸福。”紫鹃轻笑道。
“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黛玉轻笑着,把缠枝莲花青瓷茶盅放回紫鹃的手中,然后轻轻往后仰着,靠在软榻大红蟒锻引枕上歇息。
门外传来说笑声,黛玉便笑道:“定是郡主来了。”一语未了,却见秋茉披着杏黄色羽缎的斗篷,搀扶着一身赭色福寿双全羽缎鹤氅的太妃,一路走一路笑着,迈进了静雅堂的屋门。
“哟,太妃来了。媳妇……”黛玉说着,便要下榻给太妃请安。
“你快别动!”太妃急忙摆手笑道:“紫鹃,快扶住你主子,如今她身子如此不便,还顾着这些没用的规矩做什么?快歪在那里,你不扶我,我也能走过去。”
黛玉还是慢慢的下了榻,扶着紫鹃的手,只走了两步,太妃便赶到了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下,又嗔怪道:“孝顺也不在这上头。你这孩子素来是个伶俐的,也该知道变通,你着急下榻,万一扭了腰,岂不要紧?”
“媳妇坐了半日,正要起来走走,云太医每日问脉,媳妇这身子如今要多好有多好,太妃不用担心。”因见太妃和秋茉都穿着羽缎的衣裳,便笑问:“外边下雪了吗?”
“嗯,已经飘起了雪珠,这会儿还不算大。若是一直不停,估计明早可以赏雪了。”秋茉笑笑,坐在熏笼边上的椅子上。那椅子上有灰鼠褡裢,倒也不凉。
“赏什么雪?如今你嫂子怀着身孕,怎么能去那冰天雪地里走路?万一滑一跤,可不要了我的老命?你这丫头,别没事儿挑事儿。”太妃瞪了秋茉一眼,她正担心黛玉在屋里闷坏了,所以才来找她说笑,如今秋茉说赏雪,万一黛玉非要去,又怕拦不住。
如今这北王府里,倒是太妃样样都看黛玉的眼色起来。不知太妃听谁说起,这孩子健康与否,跟母亲的心情有几大的关系,若是母亲不开心,那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也就不开心,不能好好地成长。所以太妃如今越发低声下气,对着黛玉,总是想尽了办法哄她开心,家里不准任何人逆着她。
刚秋茉说赏雪,若是黛玉也要赏雪,太妃是不会阻拦的,她老人家只会小心谨慎的叮嘱家里的下人们把所到之处安排妥当,还会提心吊胆直到黛玉安全回房。
这一切都是因为,云轻庐的一句话的缘故:王妃肚子里是两位小世子。
云轻庐笃定的口气让北王太妃又惊又喜,多年来盼孙子盼的头发都白了,这儿媳妇一怀就是两个,这论谁都会惊喜无比。
黛玉听了秋茉说赏雪,原心里也很高兴的,又听太妃如此说,那兴致便低了几分,只微笑道:“媳妇在京都过了这些年,倒是年年赏雪的,如今也没什么新鲜的了。年年如此,有什么好看的?”
秋茉想说,后面园子里有一处赏雪的好地方,可惜偏偏母妃不让赏雪,因此也不敢多话。毕竟黛玉的安全是第一要紧的。冰天雪地若是滑一跤,果然是要了太妃的命。
于是太妃便陪着黛玉说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扯来扯去,扯到了晴雯的婚事上,太妃因问:“原听说你们要把她许给耿将军说下的一个副将,怎么没了下文?”
“母妃,这是咱们一厢情愿呢,人家耿将军说了,那霁云飞好歹也是朝廷五品武将,若是成亲,自然要选门当户对的。总不能咱们家的一个丫头嫁过去做将军夫人?若说那个霁云飞倒是对晴雯有些情义,说若是做妾室,必当另眼相看。”
“喝,如今寒门将士倒也如此嚣张起来,这都是朝廷有些体制还不完整,皇上收了南安郡王的兵符,却迟迟不肯收他的爵位,如今平南大将军直属皇上,他手下的副将自然也高了一头,这若是在北疆,他们断然不敢如此。”太妃听了这话,便有些不高兴。即便是副将,也不该把北静王妃的陪嫁丫头给贬的这么低。这口气虽然难咽下,但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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