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头转向,最后,只得匆匆地开了一次班子会议,商议过后,才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他们发话道,我们只负责提供电缆线,再派人免费架设哦,其他的事情,像电线杆子的购买与竖杆、进村入户的线缆等,你们自个儿想办法去,我们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这折本的差事,净是我们担着,天下的美事都叫你们给占全哩。
杨贤德见“电霸王”轻易地就开口吐血,又有杜的阴凉撑着,还想着再捞点儿油水,他还是不依不饶,伙着胡继续撕缠人家,叫他们再顺路把几个偏远村子的电路也一块给解决了。
供电局的头儿真是急了,说,你个牌子也太得寸进尺了吧!你知道光杏花村的线缆,我们得白白地搭进去多少钱,够你们全体脱产干部一年的工资了,你要是再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别怪我翻脸不认账哦,我们现在都已经开始自负盈亏了,不是唐僧肉,谁愿啃几口就啃几口的,要不是杜死逼硬派,这通电的事,门儿也有呢?
杨贤德见人家软硬不吃,只得作罢,他又回头跟木琴抱辛苦,说为了你村的事,我和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哦,木琴你可记住了,要是你村的厂子红火起了,绝不能忘了拉扯全镇的经济发展,还必须要带动几个村子上项目,创名牌啊!
县供电局的资金到了位,南京的那笔款子也已经打了过,再加上村子人员齐整,通电工程便迅速上马,且进展极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线路已经通进了村子,并连进了各家院落里。
通电的当天夜晚,整个山村处在一种既喜庆又焦急的氛围里。
许多的村人,特别是老人和娃崽儿,只是在一月一次的放电影时辰,才见到过电灯泡的光亮,实在不敢想象,这光亮会照进自家院落里,很多的人家不再像往常那样紧赶紧地吃完晚饭,摸黑洗涮闲谈,以省下那点儿金贵的煤油,他们既新奇又焦躁地把饭菜摆在了饭桌上,一家人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悬挂在屋梁上的灯泡亮起再吃晚饭,还有的人家,专意为此炒了个小菜,温上壶黄米酒,坐等庆祝呐,更有成群结队的崽子们,也不吃饭,更不着家,满街巷地乱跑乱窜,一会儿吆喝着电了,一会儿又咋呼着今晚不通电了,惹得大人们喜一阵儿,惊一阵儿,不是赶忙出门察看动静,就是坐在屋子里瞅着电灯泡,咒骂着街巷上满嘴瞎话的狗崽子们。
就这么闹腾了大半晚上,电灯泡还是有亮起,饥肠咕噜的人们正要放弃继续等待,赶紧吃早已冰凉了的饭菜,突然之间,屋子院落里一片光明,同时伴着一阵地动山摇般地狂呼呐喊声。
此时的夜空,月牙弯弯,繁星闪烁,一道泛白的天河扯南到北地横贯在暗蓝色夜空中,将茫茫天野撕裂成两块,有晶亮的星光倾泻下,落满黑黝黝的群山旷野,所有的山川村落隐身其中,灭失了清晰的轮廓,只留有模糊的暗影,静卧在天幕垂降下的柔弱星光里。
此时,杏花村内却是灯光灼灼,院落通明,千窗光影,万家灯火,远远望去,往昔幽静昏暗的深深山坳里,遍布着点点灯影,高低错落,遥相对映,互争辉晕,就像天幕中的颗颗寒星,在寒冷的冬夜里一齐眨着明亮的眼睛,散射着温暖的光线,亦如瘦骨嶙峋的大山怀抱中,怀揣着一团滚热的炭火,在爆裂地燃烧着,驱散了遍野清寒,烘烤着行将迟暮的时节心脏。
沸腾的血液四散奔涌,漫过干硬的沟岭,渗入干涸的僵土,滋润着早已冬眠了的草种,所有的心事,所有的心情,所有的心曲,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孕育萌发之中。
这个夜晚,虽是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杏花村却置身于一片灯火通明的光晕里,杏花村人也通宵达旦地置身于“人造太阳”的神奇与遐想之中,有太多地激动,太多地惊奇,太多地感叹,太多地憧憬,把个弹丸之地的小山村刺激得夜不能寐,通宿无眠,
年关将临,整个山坳已被大寒封冻。
山地里,野坡上,铺展着厚厚的积雪,在冬日的映照下,散射出刺目的白光。
野外的人们一律眯缝起眼睛,以眼睫毛罩起的一层细密幕帘,堪堪遮挡着满世界里骤然拥进的白花花光影,待眼睛稍稍适应了这个银白的环境,才能定下心神,细细打量着周边眩目的银白色调。
此时,山间沟岭里依然刮着犀利的西北风,如一袭巨大又无形的披风,迅速地掠过地面,所过之处,携带起一股泛着刺骨侵髓的寒意,卷起一阵蓬勃飞扬的雪末儿,在寂寥的旷野里骄横跋扈,肆意乖戾张扬,时不时地,便卷起一个大大的旋风,携带着银色雪末儿,连同隐藏在积雪下面的枯枝败叶,拔地而起,直升空中,与冬日争辉晕,与山峦比高低。
村子东南坡上的新厂基建工作,已经全部停工。
王工刚刚不久离开了杏花村,赶回南京城的家去,与家人团聚过年了,他要在山中寒冻消融的时候,才能再回,继续指导建设联合加工厂,在此之前,所有的新厂筹建工作,只能被迫暂停,东南坡上,便留下了一个刚刚起了院墙和几排屋框的半拉子工程。
与东南坡的寂静截然不同的,是在北山脚下那块曾经安置神龛的地方。
白皑皑的雪地里,晃动着五、六个黑乎乎的身影,人群里有男人,也有女人,正围着那块座椅样的神石,转绕去,头顶上的帽子或是围巾,以及嘴上的胡茬儿和眼皮上的睫毛,尽被口腔内呼出的热气罩满,随即又被冰冻成一层斑白的青霜,他们把手伸进衣袖里,弓着腰,缩着脖子,就如一只只尚未下锅的活虾,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地跋涉着,蹦跳着。
李振书被冻得颤巍巍的手心里,捧着一只土黄色罗盘,他目不转睛地盯看着罗盘中央那颗同样颤巍巍的小指针,认真地辨识着针尖的指向,周边的人就崇敬又好奇地盯看着他的脸,再相跟着把目光落到这根晃动不止的指针上,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惊扰了正在凝神敛气详察细辨的李振书。
振书终于把罗盘轻轻放到了那块座椅样儿的山石上,并在正前方稍微偏西的地方,用脚尖使劲儿地碾了几下,将积雪辗散,在冰冻如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这时,他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粗重而又畅快地呼出了憋闷已久的那口气。
他轻松愉快地对了众人道,就是这个方向,就是这个相口儿了,待冻土开封后,就在这个相口儿上起大殿,立神像,摆香案。
四季问道,得起啥样的大殿哦,总不能像盖自家院落那样吧!
振书回道,这个嘛,咱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寺庙都是啥样的,再回头,琢磨咱的式样。
他又转身对福生道,大侄子,到时,你也得跟着去呢?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大殿能修成个啥样子,就全指靠着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