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那雪似乎下得小了些,绛树来到城外河边,红梅寒枝于不远处摇曳着绛颜锦色,甜香染了冷冽冰雪。白雪寂寂,寒梅落落,在夜色中却是一番清冷寂寞。手中螺钿琉璃灯的流苏微微晃动,映着河水波光粼粼,依稀有些秦淮河的记忆了。
绛树拿出那几盏莲灯,又拿出一壶温过了的松花酿,轻轻蹲下身,点燃一盏放到水上去。莲灯的层层粉纱堆叠得精巧,足以乱真,柔美的光晕在水上一闪一闪地飘远了,飘过冬夜的凄冷。举起酒壶在青瓷冰纹的杯盏中倒了一杯,酒的暖透过了杯的冷,指尖便也微温了起来。绛树将那一杯酒缓缓倒入河中,起身另倒上一杯,凝望着河上那一点光亮一口饮下,温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青松一点微苦的回味。她觉得那味道并不好,清冷而苦涩,让人心中无端寥落了。周瑜几日前的话一句一句回响在耳边,“若是浅尝辄止,尚能品得出苦涩,一旦沉溺其中,却是浑然不觉了。等到明白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感情之事上便是如此,一旦深入发展,便顾不上可能会有的痛苦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最为看重的永远不会也不能是儿女私情……”
绛树深深叹息一声,不知母亲当初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心境,哪怕对他有失望,会难过,还是那样毅然决然地跟随着么?可是母亲最后的结局,自己绝不愿意重复,那么难道就要放弃么?那倒实在也放不掉,舍不下啊!绛树不禁暗自苦笑,果然是沉溺其中便看不到愁苦的底色了吧,明明她一早就曾想过,自己与他在历史上也许不会有交集,却偏偏还是让自己陷入这段感情之中了,如今,究竟该如何呢……
小雪簌簌而下,却也并不觉得冷,唯有一杯比一杯更凉些的酒入喉才能清楚察觉得到那温度。绛树又放上一盏莲灯,起身时脚下被枯败的长穗花藤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却有人稳稳扶住了她。她身上斗篷的风帽上有一圈浓密而柔软的白毛,拂在眼前遮住了视线,垂着眸子只看见白衣似雪,心里便知道是谁,只是不肯抬头去看他。
赵云扶着她,只平淡而简短地说了句:“跟我回去。”绛树也不知哪里突然来的恼意,用力推开他后退一步:“不要。”他却是不依不饶地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酒壶酒盏,轻斥道:“那日醉得还不够?别胡闹了。”绛树闻言轻笑一声,缓缓抬头看着他,微带醉意的眸子似晃漾了宛转波光,淡淡地道:“那日是因为不知道那酒罢了,其实我的酒量才没有那么差……”她凑近一些,越发牢牢看住他,轻声如耳语:“秦楼楚馆之地的乐伎舞姬,怎么能没有些酒量。没有酒,又怎么能对着形形□□的人都笑的出来呢?”
赵云一时没再说什么,望着她的眼神含了几分怜惜,几分愧疚,半晌才轻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是因为那天在营帐中的事情么?”仿佛一根针在心上一刺,绛树扭过头,几乎忍不住泪意:“你说我是何苦?我何苦那么在意你呢……”“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云转过她的身子,望着她的眼睛道:“那天有不少人看到你和周瑜见面,战场上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准,若是出现什么和计划中不一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怀疑是你泄露军机,可是别人不一定。只有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别人才无从怀疑。否则这攸攸众口,人言可畏,我可以不在意,但是你总是很在意的。”绛树怔怔地看着他,心绪起伏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诸葛亮那日的话:他那可是为你好。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这沉默却被他理解为委屈未解,于是愈加含着歉意道:“也是我不好,那日在营帐中没有来得及解释,后来你又一直不肯相见,便一直都没有说。若是知道这件事会让你伤心至此,不见面哪怕是写书信也该告诉你的。”
绛树只是看着他不语,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见他无措地唤她:“绛儿,你……”绛树轻轻摇头,上前一步环着他的腰倚在他怀中喃喃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赵云默然片刻,拥紧她柔声道:“绛儿,你告诉我,你心里所有担心的事情,都是些什么?”绛树抬起头,眸中水色潋滟:“你都会让我不再担心么?”他认真地点头:“会的。”绛树犹豫半晌,垂眸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教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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