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枝,再不相见,互不相扰……”
正看得入神,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唤:“绛儿!”绛树慌忙转身,竟是姨娘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一时无话可解释,绛树只得犹豫着道:“姨娘,我……”才刚开口,姨娘便径直上前一步给了她一耳光。姨娘此前从未打过她,甚至稍重些的责备之语都极少有,绛树捂着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姨娘仍是怒气未消,冷冷地道:“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也自然有你不该知道的理由。这都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绛树眼见已经到了这地步,想来日后再偷偷查找线索已是不可能了。于是心一横,直直跪倒在姨娘面前,一时声泪俱下:“姨娘,这条命是父母给的,身体发肤皆是受之父母,我怎么能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哪怕那是我这辈子的牵绊也好,累赘也好,我都不怕。姨娘,你就告诉我吧,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的?”
姨娘看着她的模样,微微闭上眼,许久没有说什么,隐在袖中的手用力地握紧了,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时屋子里只剩下绛树低低的啜泣声,此外静得连外面细雨拍打窗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静默的片刻,有湿润的落花飘进窗子,姨娘的话音亦如那落瓣一般清冷:“我不会告诉你。你既有此想法,便自己去寻吧。你这一身技艺今生已经足够,这里是留不住你了。”绛树吃惊地抬头,“姨娘……”姨娘却似害怕会改变主意般接着道:“你没有发现么,你手中那封信,从绢帛至用墨都不是本地所产,而是江北之物,你在这里又能找到些什么呢?”
绛树低头默默想了想,看那吉服绝不似寻常人家服制,即使不是一方霸主豪强也必是个富贵人家。若说江北,十数年前有此财力的人物实在不少。然而自己手上没有太多的线索不说,即便有,看那信上的绝情,那人也许并不愿承认她的存在……
窗外的雨下得越发急了,姨娘的低声几乎淹没在了雨声里:“你去荆州吧。”说罢便转了身再也不忍看她,“左右我也不能留你在身边一世的,今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姨娘的身影渐渐远了,浅紫色的衣袂渐隐入朦胧潮湿的雨雾中。绛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那书信。荆州……绛树心中默念着。虽然不知姨娘为何告诉她去那里,也不知是否真的可以在那里找到什么,但是这人海茫茫,若不按姨娘说的,怕是真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了……
思量了许久,绛树终于起身出去。轻轻带上门,身后细雨沾衣欲湿,门外一枝雪白荼蘼横逸窗前,在浅青的天光中轻轻摇曳。绛树微微一笑,心中早已有了决定。荼蘼花开,又是一年春过花事了,她来这乱世许久,怎能不见见外头的世面呢……
第二日天色未明,绛树便收拾了东西,带上母亲那把琵琶出了房间。院中只有繁花在雨中的低泣声,房里的灯火将姨娘的侧脸映在窗上。绛树向着姨娘跪下拜了两拜,轻声道:“姨娘保重……”
姨娘仍是坐在窗前,窗上的影子丝毫未动,似乎并不知道什么。绛树狠下心起身离开,忍着不再回头。在她身后,姨娘推开窗子,泪水纵横的脸上是一夜未眠的憔悴。姨娘看着绛树渐渐迷离在凌晨的雨雾中的身影,喃喃道:“夫人,这孩子心志非同一般,只盼她离开这里能够平安一世吧……”
当晨曦微明,江雾已散,日光漫起。江畔重山似泼墨,一痕螺黛。绛树站在小舟上,遥望着她将要踏足的土地——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