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堂中古里使臣两眼一翻,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抽出腰间宝石匕首,抬手便要刺向自己脖颈,清平还未反应过来,眼看她就要当场自尽,来不及阻止,突感肩膀一沉,原随在她耳边道:“得罪了。”清平眼前一道黑影飞过,正中古里使臣额角,那使臣突遭暗算,被打了个头冒金星,两旁捕快飞身上前夺下她手中匕首,清平这才发现,那东西竟是原随的官靴,代朝官靴千底缎面,颇有重量,只是怕无人想到还能做暗器投掷之用,令人大开眼界。
原随失了鞋,只得借力于清平,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口,清平忍住没笑,那捕头十分有眼色,捡了那靴回来,原随穿好后吩咐道:“绑起来,看着这群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原随办案,清平自然无事可做,又坐回椅中喝茶,顺带叫李宴报报接下来的行程,大概是她太过淡定,礼部官员皆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竟不觉如何慌张。鸿胪寺一帮人失了主心骨,拥着寺卿大人如鹌鹑般缩在一角,顿时高下立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原随带着刑部捕快们回来,清平起身相迎,原随拱手道:“李大人,原某有一事相求,请随我来。”
她引着清平来到一处小院,推开院门,进到里屋,只见床榻上坐着个人,一手指天,一手垂于膝侧,堪堪沾地。额头用朱红染料绘以繁复图案,李宴伸手虚拦,低声道:“大人,这不大妥当……还是在外头等罢?”
原随瞅了瞅她,撩起衣袍踏入房中,清平道:“无妨。”
“李大人请看,”原随走到一张圆桌前,屏退了手下,又来回踱了几步,她右侧便是姿势奇异的古里国师尸体,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李大人曾出使西戎,不知可否见过这样东西?”
清平靠近一看,手拂过羊皮卷上字迹,停在其中一行上,目光停留一瞬,淡淡道:“原大人算是问对了人,这东西,我的的确确见过,不过不是在西戎王庭,而是在金帐。”
她抬起头道:“这不过是卷‘八百神赞’,在金帐之中,是最为简单的炼丹经书。”
原随并不意外,道:“本官也如此猜测,这位国师大人想必是学了些邪门歪道的修行之法,大量服用丹药,这才毒发身亡,多谢了。”
清平笑了笑道:“近来公务繁忙,还未向原大人请教,那本《庆嘉异志》中的碧落城一卷,为何会被删去?”
原随一脸平静,道:“李大人以为呢?”
清平又是一笑,道:“若是能想到缘由,也不必劳烦原大人了。”
“此中干系,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原随道,“若是以后能有机会再回贺州,将一些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了,才能与李大人细说。”
清平从院中出来,原随已经带着刑部的人离开了,李宴忙过来,道:“大人。”
清平见她一脸担忧,安慰她道:“没什么大事,不必忧心。”
李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委婉道:“下官只是觉得虽有原侍中相伴,但大人呆在那里,免不了要沾染些不好的东西。”
约莫是相处的久了,清平对李宴的成见也不像从前那般。她道:“人都死了,尸体有什么可怕的,同归于尘土,哪里不是一样。”
李宴一噎,道:“……大人真是豁达,下官不及。”
“什么豁达,”清平嗤笑,“不过是……”
初春的夕阳撒落一地,鸟儿掠过嫩芽含苞的枝条,停在青瓦上。白墙下寒梅零落,乱红披离,融进树根边的泥土里,残雪犹自紧附小道两侧,却日渐消瘦,失了冰冷气息。李宴看她转身离去,那句未说完的话落在晚风中,仿佛无可奈何的光阴。
不过是,看惯生死无常,人于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于是她俯身去看,拨开重重叶片,泉眼中流出清澈的水流,转眼却化作数不清的银蓝色小鱼,顷刻间将她吞噬。
谢祺猛然睁开眼,在床上静坐片刻,缓了缓才掀开被子,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披了衣裳下床走到窗前。
她打开窗户,外头天蒙蒙亮,晨雾浓厚,府中草木楼阁一并淹没于乳白色的雾气中,什么也瞧不清楚。
谢祺叹了口气,又合上窗户,却见桌沿边放着一物,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她瞳孔微缩,如同见着了这世间最荒诞离奇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