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大江南北的镖客双枪许一山去世十几天之后,坐落金陵的故宅中,车水马龙吊条者盈门充户,尽是各地武林人物。
许一山的丧事所以如此哄动武林之故有三:
一是许一山本身武功高强,交游广阔。
二是这次丧事由当代武林共钦的天是手柯公亮大侠夫妻主持,具名发帖。
三是许一山虽是丧偶多年,但遗有一女,芳名灵珠,近两年来,时时伴父遨游江湖,这许灵珠武功固是得到家传之学,还能作画吟诗,更兼姿色绝丽,有国色天香之貌,博得武林第一美人的雅号。
武林人物一来顾念到许一山生前情谊。二来莫不想见见当代祟钦的柯大侠伉俪和武林第一美人许灵珠,因此,这场丧事倍形哄动热闹。
天是手柯公亮偕同夫人谷虹影,亲自接待上门吊唁宾客,数日来.不少人名家老宿亲自前来,其中有两位最惹众人注意的是鹰杖莫大风和君山玄妙观石一鹤道人。
这两人都是当代名家,近年来已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因此他们忽然莅临吊祭,人人都感到惊讶。
这一日中午,灵堂内外都挤满了人。原来大家听说十年来名撼武林的独角龙王应真,也上门吊祭。
由于此人心狠手辣,极是气盛,是以被他折辱的名手,不知凡几?
又因此人虽是出身于嵩山少林,行事却大出常轨,有时僧服,有时俗装,少林寺竞不干涉他,使人对此颇感神秘莫测。
是以他今日出现,人人都想瞧瞧这个怪杰奇人的真面目。
灵堂中哀乐悠扬,一个身披袈裟头戴僧帽的高大和尚,在灵前致祭之后。转过身子,两道闪电似的眼神,环扫过四周人群。
但见他长得浓眉大口:额侧有个肉瘤,虽是和尚装束,却隐隐有股威煞之气。
他浓眉一皱,瞧着身穿重孝的许一山的义子杨晋,问道:“你妹妹呢?”
众人听他一开口就问起许灵珠,都想:这厮当真是狂放不羁。
杨晋答道:“小弟已派人通知妹子,说是应大哥来了。”
独角龙王应真点头道:“她估恃尽失,固然是怪可拎的,但也可以见得,这世上的一切,原来都非真实,生老病死,万物皆同。”
众人方想他这话未免不合眼前气氛,只听他宏亮的声音又说道:“听说柯大哥、谷大姊出面主持丧事,怎的不见他们?”
杨晋低头道:“柯大侠伉佰刚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应大哥请随便坐。”
这时,灵堂内外的人,都感到形势有点奇怪,原来一则在灵柩旁侧答叩的妇孺,都退入后堂。二则有几个许府的人,有意无意把挤入灵堂内的人,挨挨碰碰地迫散,使得灵前空出一大块地方。
杨晋突然大声喝道:“应大哥,我义父是如何死的?你知不知道?”
喝声中两个人走出来,站在杨晋左右两侧,众人瞧时,原来是当代名家鹰杖莫大风和君山石一鹤道人。
那莫大风手中的鹰杖,向来不离左右,也还不奇。但君山石一鹤背上插着长剑,教人看了都泛起紧张之感。
要知道独角龙王应真,十年以来,身经大小百余战,每战必胜,据说武功之高,少林寺中已推第一。
是以如若今日闹出动手拼斗之事,鹰杖莫大风和石一鹤两人,虽是名重一时,但单打独斗,却未必就是应真对手。
应真环眼眯起来,只剽下两条长线,浓眉紧紧皱住,说道:“你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杨晋大喝道:“目下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杨晋宣布一件武林丑毒之事。我义父许一山乃是死在这恶僧独角龙王应真手下,起因是由于他爱慕我义抹许灵珠,因不遂所谋,被我义父发觉,斥责之时,被他杀死,此事有凭有证,不容恶徒抵赖。”
独角龙王应真额上的肉瘤,已变成血红色,两道浓眉上也泛射出腾腾杀气。
应真怒极反笑,仰天道:“妄人,妄人”但谁都不明白妄人之意,因此,他说了等如不说。
杨晋接着道:“我义妹乃是活活人证,有她指证,别的话都不用多说。我只要当众问一问你,这件恶事你做过之后,心中是否惭愧?又何故还敢前来吊祭?难道你以为我义抹不敢指证你的恶行?”
应真叱道:“废话少说,叫灵珠出来。”
杨晋阴险地哼一声,说道:“她经此大变,已痛不欲生,我忝为兄长,岂能教她当着这许多人,说出令她难堪之言?反正她指证已有别人听到。”
他话声一顿,灵堂内外鸦雀无声,便接着说道:“眼下莫老前辈和石真人就是亲耳听闻舍抹证言之人。”
鹰杖莫大风和石一鹤面色沉肃如故,只微微额首,表示杨晋的话没错。
应真这时不觉惊讶起来,瞧瞧那两个武林名宿,心想:“这两人武功虽高,洒家仍然不放在心上。但他们却不是胡为乱来之辈,可知许灵珠当真有过这等证言。”
他心中毫无惊惧,但深觉此事扑朔迷离,奇怪万分,一时实在寻想不出头绪。
众人见他默默不语,都道他已经词穷内愧,不由得鼓噪起来。
杨晋厉喝道:“应真,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厉声斥道:“胡说八道,我应真岂是这等奸恶之辈,你今日若不把真相弄个水落石出,洒家把你碎尸万段。”
他一向对这杨晋没有好感,觉得此人心胸狭隘,性情反复,是以这刻口气极是严酷,这一来,却使人觉得他极是凶野恶毒。
杨晋骇得退开几步,这时对方若是向他出手,须得从鹰杖莫大风和石一鹤二人之间穿过。
他胆气复壮,大声道:“应真,你十年前已与先义父相识,何以前年见到我妹子,便坚持以兄妹相称?”
应真冷冷一晒,并不置答。
原来他一向洒脱狂放,不拘俗礼,只因与许灵珠十分投缘,是以改变称谓,在他想来,此等事乃是末节、不足争论。
但四下武林豪客,却觉得这话大有深意,又见应真无话可说,这时对杨晋之言,已信了许多。
杨晋又大声说道:“应真去年曾寄一诗给我妹子,内中有两句说:有女十三郎十五,朝朝相见只低头。又有两句是:琴书别后遥相忆,雪月牍前寄所思。诸位朋友请想,这话岂是寻常一般唱和之诗?”
这时内外挤塞之人虽是不少,但都是江湖豪客,对诗词之道,大都不识。不过见杨晋当众提出,料必有理,顿时哗声四起。
应真忽然微晒说道:“洒家也大感迷惑,这件事定必大有明谋。目下只须等侯柯大哥和谷大姊回来,待他们说话便了。”
杨晋接声道:“诸位朋友都听见他的话啦,咱们这就静候柯大侠伉佰驾到。”
灵堂中寂然无声,应真心中虽是十分烦躁,但外表上沉鸷之极,屹立不动。鹰杖莫大风和石一鹤都不言语,凝神伺守住应真。
过了片刻,灵堂外面起了一阵轻微骚动,接着人堆裂开,一对中年男女并肩走进来。
那中年男人身穿白布大褂,甚是朴实,面目端方,自具一种慑人威仪。
女的长得柳眉杏眼,皮肤白净,虽是中年之人,但风韵犹存。
这两人正是大侠天是手柯公亮和夫人谷虹影,他们不但武功高强,更具仁心侠骨,排难解纷。是以名声赫赫,天下无人不知。
两人一同走到应真跟前,应真眼中一亮,面上煞气消减大半。
他合十打个问讯,说道:“柯大哥、谷大姊来得正好。”
谷虹影轻叹一声,没有开口。
柯公亮缓缓说道:“我们其实一直在外面,你和杨晋的对答都听见了。”
应真一怔,先是凝神瞧着他,接着目光移到谷虹影面上。
谷虹影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这一刹那间,应真心头幻想出许多往事,这些景象之中,都有这对夫妻在内,或是花前月下,饮酒纵谈。
或是名山胜水、绱徉遨啸。他记得自从出道以来,论到武功人品,唯一折服的,便是这一对夫妇。
那柯公亮天性磊落侠义,但还有一点稍嫌方正。谷虹影却是文武全才,时时跟他两人同处一室。谈诗论剑,通宵达旦。
在他想来,柯氏夫妇一旦得知此事,应当不问情由,便可为他作保,力释群疑。
谁知他们不但早就得知此事、居然还站在外面听那杨晋还辱于他。
这时他气愤填膺,特别是得见谷虹影垂头避开他目光,也认为他曾经做下这等丑恶之事一般。心中激动更是难以抑制。
柯公亮缓缓道:“我们兄弟论交有年,交情不比等闲,若非如此,我这次便不会具名主持丧事,你该当明白我的意思。”
应真越研越是光火,鼻子中嗤了一声。
众人听那柯公亮之言,都觉得他这话大仁大义,那意思不啻是说。越是亲近之人,他越是得主持正义公道。
这时见应真冷嗤之态,都十分忿怒,嘘声顿起。
柯公亮举手压下众声,又道:“应真,你当众回答我一言。”
应真不待他说出,狂笑一声,挥手道:“走开,别在洒家耳边聒絮。”
柯公亮面色微变,心中痛苦,现诸形色,脚下不觉踉跄了数步。要知他一生正直无私,从来未曾受过这等侮辱之言。
再者他视应真如同手足,在他想来。应真此刻必须规规矩矩,问一句答一句。只等他当众言誓,说此事不是他干,那时他也以人头人格作保,泯释众疑。
但应真这一来,已堵塞此路,他退开几步之后,心痛如绞。
原来他一方面不信应真会做下这等恶事,但另一方面亲耳听闻许灵珠指证。
同时以情理推断,当今之世,固然还有不少高手,可是能够在数招之内击毙许一山的人,实在不可多见。
以应真的狂放任性,这其中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石一鹤掣出长剑,左手拂髯,说道:“应兄武功高强,不把天下之人放在眼中,贫道为了武林正义公道,不自量力,要向应兄请教几手。”
应真纵声大笑道:“你们这是自取其辱。”
笑喝声中,突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极是迅快,夹住石一鹤长剑剑尖。
石一鹤暗运真力向后一挣,长剑分毫不动,心头方自大惊,应真己松指缩手,仰天大笑。
他虽是忽然出手偷袭,但以石一鹤的修为,仍然中了道儿,以及挣不动长剑,这等武功身手,显然已高出石一鹤不少。
鹰杖莫大风久闯江湖,阅历丰富,一看应真露了这一手,便知今日之战,实是平生以来第一险恶之局,非得和石一鹤长剑联手不可。
当即大喝道:“对付这等邪恶之徒,不要计较规矩过节,石真人上叼!”
他那根鹰杖长达胸口,顶端镶着一只比真鹰赂小的钢鹰,双翼微张。鹰口固是锋利无比双翅展现的羽钥,也等如许多刀子。此时倒转过来,手握杖尾,呼地一声,挥杖扫去。
应真左手一拂,一股力道托住鹰杖,横移尺许,恰好从他身侧扫过。但见他右手一伸,又去夺石一鹤手中长剑。
石一鹤长剑一抖,洒出数点寒星,罩住应真碗臂数处穴道。
应真夺剑不成,右手一缩一伸,握拳劈去,力道如山,石一鹤剑势被这股拳力冲得散乱呆滞,无法续施变化。
应真但凭一双空手,拳劈掌拍,转眼之间,迫得石一鹤、莫大风二人招数散乱,团团直转。
众人虽是鄙弃应真所为,但见他如此威勇,不禁大为惊服。
柯公亮深知应真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无比,石、莫二人虽是名重一时,但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心想:“此事曲直未分之前,岂能教两位名家身败名裂。”
当即大声喝道:“应真住手。”
应真左手一掌,右手一拳,把石、莫二人迫开,纵退数尺,冷冷道:“你若是顾全咱们交情,那就离开此地。”
柯公亮面色一沉道:“你到底有没有做下这等奸恶之事?”
应真斜睨谷虹影一眼,但见她垂低头,心中一阵激动,厉声道:“用不着你们多管。”
群声哗然叫嚣,柯公亮踏前两步,朗声道:“咱们打现在起,情断义绝,我深知你武功高强,更在树某之上,因此要莫、石两位出手相助,将你擒下。”
此言一出,所有的武林豪雄,无不讶骇交集。
石一鹤、莫大风齐声道:“好!咱们擒下此人再说。”
人影一闪,谷虹影已纵落应真身前。
应真冷冷道:“好啊,你也一齐出手才是。”
谷虹影摇摇头说道:“我是坚决不信你会做下这种邪恶之事,但悠悠之口,可以烁金。”
应真道:“走开,别污了洒家耳朵。”
谷虹影柔声说道:“不管你回答说有或者没有,我都不向你出手。”
应真怔一下,但觉她这话情深义重,比之千言万语,还要令人感动。
要知她不但身负一时之望,而且武功高强。若是多她一人,今日之战,胜败已分。但她不插手的话,可就难说得很。
她丈夫柯公亮可能有送命之虞,她居然当众说出不参与此战之言,可见得她实是进退两难之下的唯一道路。
谷虹影又柔声道:“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应真热血沸腾,情感激动,大声道:“没有!”
谷虹影凄然一笑,说道:“好极了。”
随即曼声吟道:“天涯一旦成知己,沧海他年见此心。”
吟声中缓缓退开。
他们这一番对答,众人大都不甚明白,不过却感觉得出这两人之间一片光明,衷心互信。并非有什么男女之私,是以暗暗又对那应真另生想法。
石一鹤、莫大风待得谷虹影退下,便即上前出手夹攻。
柯公亮也大喝一声,出掌劈去。
他的外号称为天是手,掌力极是沉雄。应真出手封架之际,已不复见早先那等挥洒自如的景象。
四名高手亡命相搏之下,灵堂中劲风激荡,声势惊人。不久已激战了数十招之多。
应真突然左手勾住莫大风鹰杖一搂,鹰杖斜荡开去,恰好架住石一鹤长剑。这一瞬间,应真右手已封住柯公亮掌势,抽回左手,疾劈过去。
这一招宛如雷霆迅发,柯公亮避无可避,当即运足真气,聚集在将被劈中之处,双手招数齐发。
谷虹影深知应真内力深厚,这一掌劈中了的话,柯公亮定须立毙当场,不禁骇得暖的一声。
独角龙王应真武功之强,世所罕见,这时战局虽是激烈无比,但他耳目之聪,仍能兼顾全场。
谷虹影这一声暖,他听得清楚明白,这一瞬间,他心中转过四五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她明知必有这等结局,但仍然不肯出手助战,足见她坚信我不曾做下这等卑耻之事。
第二个念头是:可是柯大哥死了,她也不能独生。
第三个念头是:我这-掌若不全力劈去,势必反而被柯大哥天罡手所伤。
第四个念头是:我纵是受伤,也不至于立 毙当场,柯大哥、谷大姊与我一段交情,难道就全不顾念?
最后的一个念头过处,登时已作决定,掌力一收,掌心轻轻拍中柯公亮胸口要害。
同时之间,柯公亮左掌击中他肩膀,砰的一声,应真身躯震得侧旋开去,正当柯公亮右手掌势去路,顿时又发出砰的一声。
应真跟路直退,第五步上煞住后退之势,但身形摇摇,似是难以站稳。
柯公亮自然晓得应真收回掌力之举,此时双手一分,拦住待要向前扑攻的莫大风、石一鹤两人。
全场寂然无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应真身上,瞧他到底站得住抑是站不住。
内堂中奔出一人,迅快奔到应真身边,伸手相扶。众人只见这人重孝在身,但眉目如画,风姿绝世,自有一种美态,能令人心弦震动。
当即晓得她正是双枪许一山的独生爱女许灵珠,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此事大出众人意表,连柯公亮夫妇在内,无不惊愕得目瞪口呆。
应真侧眼望见许灵珠,豪气顿生,左臂一振,把许灵珠震开,同时之间,腰肢一挺,顿时站得稳稳。
杨晋此时才如梦初醒,厉声喝道:“灵珠,你敢是疯了?快快回后面去。”
许灵珠却在杨晋喝叫之时,幽幽道:“应大哥真是英雄了得,若不是爹爹唉”
转回身子,迅快奔了入去。她的话声甚低,只有应真听得见。
柯公亮上前两步,说道:“柯公亮出道以来,凡是被我天罡手击中的,没有不在第十步上跌倒。于此可见你功力之深厚,实是远在我柯公亮之上。”
应真心中反复回味许灵珠的两句话,对柯公亮不理不睬。
杨晋大喝道:“即速擒下此贼。”
灵堂四隅各有一人应声而出,奔到应真身边,却没有一个敢动手的。
柯公亮大是不悦,喝道:“退下!”
那四名壮汉哪敢多言,纷纷退开。
柯公亮接着又向应真说道:“今日之事,你是自家了断,抑是由我们公决?”
应真在此时,陡然间悟出许灵珠话中深意,那就是说:若不是她爹爹许一山被害,她纵是深夜受袭,决计不会张扬出来。换句话说,她正是爱上了他。
悟出此意,不觉如痴如醉,柯公亮说的话,根本没有听见。
沉寂片刻,鹰杖莫大风怒道:“这等倔做无耻之徒,何用多言。”
举起鹰杖,跨前两步。
石一鹤朗声说道:“莫兄说得是,多说无益。”
也挺剑上前。
柯公亮心中长叹一声,不再拦阻。
正在此时,远远忽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虽不响亮,但全场之人听了,都微感耳鸣心跳。
莫大风、石一鹤二人停手退了两步,面色甚是凝重。
石一鹤说道:“少林寺的道兄们赶到了,只不知哪一位高僧宣此佛号?”
柯公亮沉吟一下,说道:“少林寺中具有这等功力的高僧,恐怕只有三位,这一声佛号不是藏经阁光慈大师,就是达摩院首座光悲大师所发。”
全场之人听了此言,不禁极度紧张,人丛中起了一阵骚动。
鹰杖莫大风、君山石一鹤两人虽是当代名手,但想到可能就要跟少林一流高手作战,背脊上不觉沁出冷汗。
转眼工夫,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大和尚,从人丛自动裂开的通路大步走入灵堂,只见这僧人身材高大,宝相庄严,眼中神光极足。
他笔直走到柯公亮面前,合十打个问讯,说道:“少林寺弘法僧遏见柯大侠。”
柯公亮不动声色,欠身还礼,说道:“大和尚好说了。”
弘法僧接着道:“敝寺方丈接得大侠谕帖,立即率同敝寺光慈、光悲两位及四弟子赶来,特命弘法先行。”
众人一听少林寺方丈光德大师亲身赶到,今日之事,只怕风浪滔天,不易解决,群情尽皆惶惶。
柯公亮神色一肃,说道:“柯某万万料不到贵寺方丈大师法驾亲临,这就出去欢迎。”
却见灵堂门外人群一阵骚动,道路裂分得更宽,几个和尚缓缓走人来。
当先的一个老僧,面如满月,慈眉善目,令人一见,即生和蔼可亲之心。
稍后左右两例,又是两名老僧,左边的瘦削矮小,右边的高大黝黑,眉毛都是灰白色。
这三个老憎都披着灰色憎袍,与世上一般老和尚,并无差异,但举手投足之间,威仪自具。
再后面便是三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大和尚,一望而知,与最先进来的弘法僧同等身份。
柯公亮欠身行札,说道:“少林寺方丈及藏经、达摩三位大师尊驾莅临,在下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弘法僧此时已退回三老憎身后,应真缓缓跪倒,人人都瞧得出他用尽全身之力,才能够不在跪下时跌倒。
少林寺方丈光德大师合十答道:“柯大侠好说了,今日之事,幸得大侠挺身主持,老衲感激不尽。”
三老僧对应真跪下之举,视若无睹,但后面的四名大和尚,眼中都露出不忍之色。
众人见少林寺谙僧这等态度,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微感失望。
原来少林寺这三位老僧,地位崇高无比,谁不想亲限见他们抖露武功?
柯公亮长叹一声,说道:“大师们德高望重,此事自是得蒙秉公处理,柯某心硬情薄,又不自量力,强行出头,唉”
他的目光移到应真身上,接着说道:“应真啊!那一掌你不该撤回内力才是。”
这番话,全部懂得之人不多,但却都知了应真刚才掌下留情之事。
光德老方丈心想:“久闻柯公亮乃是大仁大义之士,他这话分明向应真表示身处两难之地,因此立下以身殉友之心,一来无愧正义公理,二来顾全私谊,这等用心,果然当得大仁大义四字,但可借方正过甚,易于受欺。应真决计不是这等卑劣之徒,因此上你还不是应真的真正知己。
只听应真说道:“三位师兄在上,小弟叩见。”
低头叩拜,忽然腰身一软,显是脱力,便要瘫伏地上。
光德老方丈左右两侧的光慈、光悲,各各大袖飘摆,两股柔和劲力涌去,抬起应真上半身。
光德老方丈说道:“罢了!罢了!”
众人直到此时。才晓得应真竟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的师弟,连同柯氏夫妇在内,都不觉吃了一惊。
高大黧黑的光悲大师,转头缓缓瞧了四周的人一眼,便即说道:“小师弟,咱们方丈师兄亲自下山,可知道是何缘故?”
应真道:“小弟愚昧,还望师兄指教。”
光悲大师灰眉一耸,提高声音说道:“方丈师兄本来谕光慈师兄率弟子数名,下山处理此事,但愚兄坚持同行,方丈师兄知道你光悲师兄最是护短,所以才亲自前来。”
他说到自己之时,不说我,而说你光悲师兄,口气之中,一则表示出对两位师兄不满之意,二则表示对应真疼爱亲近之情。
众人听了,都不禁呆住。
应真不觉抬头痴痴望住这位师兄,虎目中陡然浮现泪光。
光慈大师轻叹一声,说道:“光悲,愚兄嗔念虽无,但痴心仍在,心中之痛,与你赂同。”
光悲大师万万料想不到这位佛法高深的师兄,也当众说出这等至情至性的话来,极是感动,合十低首道:“小弟得罪了。”
光德老方丈不理会他们对答,只是低声念佛。
形势陡然紧张,石一鹤、莫大风都暗暗运功戒备。
只见光悲大师转身从一名大和尚手中取过禅杖,杖尾在地上一顿,登时穿透方砖,陷入半尺之深。
接着举手按住杖头,那根禅杖缓缓陷入地下,转眼之间,只剩下尺许露出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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