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人不成?”
徐小茜道:
“天啊,这是地道的成都腔呢。喂,四匹狼,拼命三郎呀,你们怎么啦?净叫我一个女人家讲话,你们羞也不羞?”
谢大郎居然先开口了,声音冷涩之极,道:
“刀或剑悉听尊便。”
东方狼王大礼大声说道:
“用刀,我四匹狼愿意先领教高明。”
谢大郎马上道:
“那可不行,用剑,请!”
这个请字一发出,谢家三兄弟齐齐拔出,三把长剑宛如闪电般冷见愁身上刺去,每一剑各自都笼罩七处要穴。
他们出剑之快,黑暗中认穴之难,的确是第一流剑手的水准,但更可怕的是三个人都一齐涌出拼命不惜同归于尽的杀机,形成了一股厉森寒无坚不摧的强大气势。
可惜他们的敌手是冷见愁,是神鬼莫测的冷见愁。
谢家兄弟的剑势忽然落空,招式刚刚变老之际,猛又一齐刹住。
但听冷见愁的声音在他们后面升起,道:
“要是左边的人剑势再低一寸,我冷见愁老爷就不敢坐着不动了。”
拼命三郎谢家兄弟登时骇得面色剧变,身子微微发抖,他们真想不出冷见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敌人?他居然能在漆黑一团的迅急突袭之下,瞧出剑势相差一寸之微的差异,简直不是人,这是只有魔鬼才做得到的事。
三柄剑已改变方向,齐齐指着冷见愁。
谢大郎声音既涩又哑,道:
“好!请你用刀!”此人向来惜语如金,又倨傲狂妄,居然用了一个“请”字,可见得他震骇之余,却也不禁十分服气。
冷见愁说道:
“我若是用刀,你们算是走运,此刀五十年前已经天下无敌,横行武林达二十年之久,刀下倒无一合之将。”
他娓娓道来,语气极为诚恳,人人都感觉到这些话确实出自他衷心,绝非夸张渲染。可是这些话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如果五十年前就无敌天下,而且横行了二十载之久,那么冷见愁岂是已是七八十高龄的人?然而,奇怪地他必定没有吹牛,人人觉得他诚恳的声音,实足以使人深信不疑,只是这个矛盾如何解释呢?
冷见愁又道:
“此刀每一面的刀身上都镌有四个字,一面是‘一刀在手’,另一面是‘快意恩仇’,刀把末端有‘横行’两个字,所以此刀名为天绝刀,你们有谁听过这一把名刀!”
他声音稍歇之后,过了一会,居然无人吭声,冷见愁发出失望的叹息,道:
“唉,想不到曾经纵横天下的天绝刀,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徐小茜吃吃而笑,声音甚是悦耳动人,可是冷见愁却当真不敢望过去,因为他怕自己的眼睛会忍不住称到她身上某一处部位,而那时他的心神势必不能集中,便等于给所有敌手以可乘之机了!
只听徐小茜道:
“一刀在手,快意恩仇,谁不知道这是‘刀王’蒲公望的豪语,但‘天绝刀’之名却没有听过。”
她笑了数声,又道:
“如果连我花解也不知道的话,世上就不大容易找到知道的人了!王兄谢弟,你们说是么?”
谢大郎只“嗯”一声,东方狼王大礼却道:
“这话就算夸大了一点,却也很接近事实!”
徐小茜道:
“谢谢你们的夸奖,我说冷见愁,你要不会告诉我们说,你就是刀王蒲公望吧!”
冷见愁道:
“为什么?”
徐小茜道:
“因为这一位刀王远在五十年前便已成名,然后纵横天下达二十年之久,也就是说,他是三十年前的无敌高手,但你才几岁?你甚至不可能是他的传人?”
她语气非常肯定,人人听了无不深信于心,而且也禁不住对那位曾经雄霸天下达甘之久的“刀王”蒲公望,由然而生出无限尊崇仰慕之情。
冷见愁却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轻蔑讥诮,道:
“得啦,什么一代刀王都是废话,他不过是一片落叶罢了!”
人人都大为惊讶不止,第一点是冷见愁何以会对该位前辈高手如此不敬?第二点是“落叶”二字,为什么“刀王”竟然不过是一片落叶?
徐小茜道:
“冷见愁,你已证明你本人既不是刀王蒲公望,亦不是他的传人。”
关于后面这一点她解释道:
“因为世上没有一个徒弟对师父如此鄙视和不敬的!”
冷见愁须得时时提醒自己别向她望去,可是她的渊知博闻以及敏慧的分析能力,却又使他忍不住向她望了两眼。
这两眼可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了整个武林的形势
花解眼睛很明亮,面庞俏丽,但任何男人都会同意她的身体更迷人,她的皮肤雪白光滑,织浓合度,最动人心弦的是她的乳房、腰肢,臀部以至大腿,配合的极为均匀,而且结实富有弹力。
只要是男人,都自然而然晓得这是属于“处女”特有的青春明艳。男人,即使绝不对“处女”怀有偏好,但至少不贬低,亦不会加添了“珍贵”之感!
冷见愁把“欲念”挤缩成小小的一粒,深深藏在心底,然后说道;“三十年前刀王蒲公望忽然变成了一片落叶,所以连人带刀从世上消失无踪,这一把刀,昔日在他手中,据说刀一出鞘,必定杀人饮血。但在我冷见愁老爷手中,当然要更上一层楼”
稍远处的广场中,依然有灯火、人群,夜风把许多声音送过来,使人感到仍然生存在世间,可是冷见愁的话声却有一种极强烈的诡异压力。
徐小茜知道别人绝不会开口答话,便道:
“什么叫做更上一层楼呢?一个人如果不能死两次,那么刀王蒲公望已经达到极限了,莫非你能叫人死两次么?”
冷见愁淡淡道:
“我根本用不着杀人,我只须斩下一只手指就够了。”
徐小茜大吃一惊,道:
“你你的意思是使对方不能使用兵器?”
她当然是最骇怕的人,因为她们“灵犀五点金”右手用短刀,左手用五只“紫金毒爪”因此旁人只须斩一只拇指的话,她们每个就得失去六只手指了。
冷见愁道:
“对,你想想看,像四匹狼和拼命三郎这种人,如果不能拿刀剑,有没有人闻风而至取他们的性命呢?”
人人都知答案,毋庸多说,只有一点得特别指出,那便是这些失去指头之人,一旦变成了很多仇家的猎物时,每日所过的时刻惊魂的逃亡生涯,确实远比立死刀下还要悲惨百倍。
徐小茜道:
“我只剩下一个问题要问你。”
冷见愁道:
“好,你问。”
徐小茜道:
“那边旷场有不少灯光,但相距太远,故此这儿漆黑一团,相信大家都变成睁眼瞎子,只不知冷见愁老爷你可瞧得见我们?”
冷见愁冷笑一声,道:
“我当然瞧得见,连你们的黑纱衣裳里面穿的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徐小茜发出开心的娇笑声,道:
“冷见愁老爷,这个牛皮吹得太大了,你真的看见我们五姊妹在黑纱内的内衣?”
冷见愁道:
“我何须吹牛”
现在他已有充分的理由向她们端详审视了,于是他的目光像世间最锋利的宝剑一般,刺透了黑纱,在五具充满青春气息极为诱惑的肉体上巡逡了好几次。
在他夜眼中,她们根本像是明亮灯光下的裸体美人一般,唯一可惜的是她们全都是屈一膝跪地的姿势,所以瞧不见使男人最心跳的隐秘之处。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徐小茜的面孔上,却立刻发现这个最美丽的女郎眼眶底下现出半月形的黑痕,两边耳垂也发黑。
冷见愁吃了一惊,心中自言自语道: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滇边大毒门的‘孤独迷情盅’怎么人在世间出现?记得那天自在天医李继华说过,自从百年前大毒门的毒圣桓字死后,这种天下第一绝毒就从此失传了可是她分明中了此毒,而且在她们五女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中了这门绝毒,唉这是什么缘故?”
他仍然淡淡的道:
“徐小苗,你们每个人的黑纱衣之内都是光着身子,对不对?”
“灵犀五点金”个个都缩了一下身体,而且不觉一手掩胸,一手遮住下体。
冷见愁道:
“现在才遮掩不嫌太迟了一点么?”
徐小苗叹了一口气,突然大声道:
“冷见愁,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的叹气乃是暗号,只见其余四女忽然向四方跃出,身法快过闪电,一眨眼间已飞跃出二十余丈之远。
冷见愁一扬手“嗤”地一响,那四女在卅丈远处忽地跌倒。
人人听得出冷见愁乃是以上乘内家摘叶飞花的手法发出极细微的暗器,幸而并不是袭射自己,个个都暗自透了一口气。
徐小酋吃吃笑道:
“难道你想留下我的妹妹们么?”
她竟不知那四女已经跌倒了。
冷见愁冷冷道:
“岂敢,岂敢,不过大家小心听一下,从现在开始,数到第十下”
“六、七、八、九、十”是徐小茜娇柔悦耳的声音,到她第十的声音念出来之时,四方远处忽然传来凄厉的呻吟声,人人一听而知是“灵犀五点金”诸女的声音,并且晓得她们极为痛苦,痛苦得简直受不了。
现在只有七男一女还没有遭受痛苦,但每一个人完全震慑于冷见愁莫测的武功和诡秘的用意之下,任何人打算摸黑逃走的话,下场只伯与那四女一样,但如果不逃,难道他便肯放过不成?他刚才说过不取性命只斩断一只手指的话是真的么?
四女哀号声中,徐小茜好象已不能保持冷静了,高声道:
“冷见愁,我过去杀死她们行不行?”
虽然是在这等时刻,她的声音依然是娇媚悦耳得很。
冷见愁道:
“杀死她们之后,你怎么办?”
徐小茜大为惊惑,道:
“我?你问我怎么办?”
冷见愁道:
“你绝不会懂得我的意思,不过我也听得够了。”
黑漆一团中传出“嗤”一响,四女惨厉的哼卿声忽然停歇。
徐小茜松一口气,道:
“谢谢你,冷见愁,只不知她们死了还是活着?”
冷见愁道:
“我说过我用天绝刀的话,不会出人命,刚才你提过的血剑会是什么东西?”
徐小茜道:
“是一个秘密组织,专以杀人为业,听说人数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世上最狠毒厉害的剑手。十五年来南七省已有许多名家高手死在那些‘血剑’之下,但究竟这血剑会有多少剑手?首领是谁?住在什么地方?想雇用他们的话,要多少银子?
用什么方法连络?这些问题至今无人得知。”
冷见愁道:
“既然是职业凶手集团,何以你说四方狼和拼命三郎是被指使对付瞎神仙的?
血剑会的人不敢亲自出马么?”
徐小茜道:
“烛影摇红秦聪乃是世上唯一在血剑下生还的人。他身为十二名刀之一,谁都知道决不贪生怕死的人,但十年来他竟肯自甘贫贱苟延残喘,血剑会最后自然觉得疑惑恐惧,终有一天忍不住加以调查。”
冷见愁认为她分析得极对,那四方天狼,拼命三郎杀害了‘一声雷’方震及白老尚书家人,由于这些人与烛影摇红秦聪关系至深,可见得此举目的是刺激秦聪,使他不得不拓刀假如他还能拔刀的话。
江湖中充满仇杀,武林人因争名逐得而阴谋倾轧,这些血腥可怕的故事,冷见愁听过很多很多,不过听人讲述尤其是已成陈迹的故事,比起他目前亲自见闻参与,滋味大不相同。
“我早已是命运之神的手下败将瞎神仙(烛影摇红秦聪)低沉悲凉的声音忽然在冷见愁耳边回响。
他为之轻叹一声,想道:
“天下间所有人类的活动,悲欢也好,离合也好,有谁的遭遇不是受命运主宰呢?
四下一片漆黑,远处旷场中的灯光照不到这边来,但种种声音随风传来,使得这片黑暗凭添一份不可名状的凄凉
“冷见愁你究竟是谁?”徐小茜问出人人想问的问题:“你是否凑巧路遇本城?
凑巧包袱中有那两把宝刀宝剑?凑巧来找秦聪卜卦?”
冷见愁答非所问,喃喃道:
“都不敢动手,也不敢逃走,为什么?”
徐小茜大声道:
“因为人人都瞧不见!”
冷见愁道:
“你替他们想个办法吧!”
徐小茜得到这句话,顿时敢移动身子了,她奔往火炬,点燃火检查看了一下,摇头大声道:
“火炬不能用了,炬头部分完全碎掉”
她随即醒悟地啊道:
“原来冷见愁你早已晓得,无怪叫我想办法。冷见愁,这种手法是不是叫做‘暗散复气乱花颜’呢?我记得已经绝传了三十多年,很久以前有一位巾帼高手,也就是最后一代的巫山神女宫宫主南飞燕,她的轻功固然是宇内无双,而她的九种暗器和独门手法,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冷见愁插口道:
“后无来者都不见得,神女宫宫主‘风发雨鬃’南飞燕亦不过是一片落叶罢了,她岂敢说后无来者。徐小茜讶道:
“落叶?什么落叶?”
徐小茜道:
“落叶就是落叶,树上掉下来的枯叶难道你未见过。”
徐小茜道:
“唉,落叶就落叶吧,我的确不明白,但不管怎样,南飞燕的‘风发而鬃’这个外号绝不是开玩笑的,她九种不同的暗器,九种特异的独门手法,可以当得上天下无双四个字。”
冷见愁道:
“只轻蔑的哼了一声,徐小茜又道:
“假如我们没有法子点火照亮四周,怎么办?”
冷见愁道:
“那也不要紧,只不过你却没有眼福瞧见我的刀法了!”
徐小茜尖叫一声,道:
“不行,我一定想法子”
这一声尖叫似乎把很多人惊醒,因为突然间四下明亮如画,原来在瞎神仙的相馆左右几间木屋内,都射出强烈的灯光,这些灯光聚起来,已足以使相命馆前十余丈圆地面明亮如画。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冷见愁身上,他个子高高的,肩膀很宽,腰细而脚长,腰间随随便便地插着一口长刀,他头戴武生巾,乳茸茸的胡须不见了,鼻子很挺,眼睛长而明亮,面色苍白得很。
纵然在灯光下,纵然冷见愁面孔上的五官皮肤和轮廓全都丝毫毕现。但奇怪的是看起来很难确定他的年龄,既似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又似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
但也许正是因此之故,不独是徐小茜,连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全都觉得冷见愁她像有一种奇异的魁力,叫人情不自禁的向他多看几眼。
至于徐小茜,身为一个女孩子,简直愿意匍匐在他的胸下,为他做任何的事。
冷见愁大声道:
“点灯的是什么人!”
徐小茜道:
“可能是血剑手预布的人手!”
冷见愁颔首道:
“我也是这样猜想,而且亦深信目下已找不到人了。”
徐小茜却明知道每一间木屋都有人,因为这些人把灯吊挂在窗口之后,并没有逃走,但何以冷见愁说没有人呢?
她已来不及询问,因为冷见愁很注意地观察着四匹狼和拼命三郎,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如果她继续开口,那就不锡有故意使冷见愁分心暗助别人之嫌了。
谁知冷见愁忽然开口,说道:
“徐小茜,你知不知道他们何以仍不出手?他们既不是胆小怕死之人,亦不是谨守江湖规矩不肯以多欺寡的人,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徐小茜道:
“我知道!”
冷见愁惊奇地“嗯”一声,道:
“你真的知道?”
徐小茜道:
“这是因为他们虽然是著名的高手,但却从来没有碰过头,彼此的武功互不深知,因此他们不敢合力夹攻你,怕的是没有默契反而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冷见愁道:
“这只是理由之一,但主要原因却是我所占的位置,恰好是他们最苦恼的枢纽点,他们若是联手夹攻,反而彼此受到牵制阻挠。”
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一共七张面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要知自从灯光一起,这两路人马都恨不得立刻出手攻去,但每个人又都感到距离方位不对,如若出手,便正如冷见愁所说,必定跟另一路人马的攻势发生冲突。
东方狼王大礼大声道:
“冷见愁兄,你的气功轻功还有这一分眼力,举世无双,我四匹狼服气啦!但仍然要领教你的天绝刀法!”
谢大郎高声道:
“我兄弟也服了,只求正式见识天绝刀!”他的话向来极尽简短之能事,现下亦没有改变。
冷见愁道:
‘好,先轮到四匹狼。
四匹狼个个精神一振,眼中光芒闪闪,四把长刀缓缓浮沉摇摆,使人忽然觉得他们不止四人四刀,而是一座刀山。
冷见愁手按刀把,几立如山,突然拔刀攻去,而这时正好是人人感到四匹狼的刀阵最森严,威力最强大的一刻。
任何武林高手绝不会选择这种时机出手,四匹狼的四把长刀街直是一道地狱之门,谁投进去就只有万劫复的结局。
但冷见愁的宝刀幻化出一道精虹,硬是从刀阵最严密威强处攻入,他的刀光一到,四匹狼的刀便像忽然生满了锈似的暗然无光,而且都不会动弱,眼睁睁瞧着冷见愁的刀逐一削去每双握刀的拇指。
当然这些动作很快,平常人根本瞧不清楚,但在这些高手眼中,比起用毛笔一笔一划写字还要清楚明白。
人人面色苍白之极,心中说不出的震惊都从眼中流露出来。因为冷见愁这种刀法岂只有“横行”而已,那种气势威力简直可以蹂躏天下苍生,甚至连鬼神都得惊号远避
冷见愁刀已回鞘,面向拼命三郎,身躯毕挺,右手按住刀把,姿势动作非常自然,使人感到这个人根本就应该这样子站立,好象树木岩石或是山峦江河,本来就是那样子谁会惊奇大地上有一道河流?或是对耸峙天边的山岳感到奇怪呢?
拼命三郎谢家兄弟虽然出道不久,但在这四五年当中,已拼过三十几次命,会过无数高手名家,拼命三郎决斗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了。
可是冷见愁却和任何一个敌手不同,他明明像高山大岳一样,屹立前面,使人泛起了不能攀越,不可摇撼之感,然而同时又使人感到冷见愁这个人井不存在。
他们都不明白自己心中何以能同时泛起这两种矛盾不相容的感觉?冷见愁既然存在,便不能同时不存在,这理由正如‘你就是你,不能同时不是你’一样简单浅显而又不可违背!
谢大郎发出暗号,三兄弟一齐后退数丈。
他们并非打算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而是腾出更多的空间距离,人便变换剑阵。
三把锋锐闪光的长剑,忽前忽后,忽上忽下的变了十二种阵式,每一种阵式在徐小茜看来都极为厉害,有以诡异见长的,有以凌厉长的,有以灵翔动态见长的,有以森严静守见长的。总之,每一种阵式都各有所长,最后却是一种极为变幻繁复的剑阵,此时三柄长剑虽是移动得不快,说不离数尺方圆之内,却呈现鱼龙曼衍五光十色的缤纷奇彩,使人目不暇接,不觉叹为观止。
冷见愁的姿势毫无变化“天绝刀”仍未出鞘。唯一不同的只有他那对眼睛,似乎变得更为明亮,因而凝射出来的目光更似是有形之物两道森寒的刀光
毕直插入剑阵中。
徐小茜心中突然感到十分寒冷,冷得不禁全身轻轻发抖,因为她已看出冷见愁的天绝刀根本不必出鞘,就足以击溃“拼命三郎”的剑阵有余了!如果她没有看错,冷见愁岂不是魔鬼的化身么?
那拼命三郎谢家兄的一十二种剑阵,在徐小茜看来简直已在到“剑术”之道的巅峰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由于三个心意相通的兄弟一齐施展,故此这种造诣还不算是不可思议),虽然此一剑道境界是由三个人合力才达到,但在敌方来说,面对的仍然是可怕无比的剑阵。他们的对手冷见愁所要对付的是这个‘剑阵”如果冷见愁现下办得到,则纵是换作一个有此剑术功力的人,结果仍然相同。
徐小茜没有看错,连那四匹狼也都忘了攻心彻骨的奇疼,忘了进流的鲜血
只见“拼命三郎”这三个以凶狠不怕死著名于世的骠悍剑手,忽然都全身发抖,面色苍白,并且明显地露出极力抑制呕吐的样子,他们本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何以会恐怕?恐怕什么?
这答案只有谢家兄弟(也许除冷见愁之外)知道。一十二种剑阵,未曾有过敌手,却被冷见愁利刀似的目光不费吹灰力就破去了。
冷见愁的目光每次问题射向“剑阵”最脆弱致命的所在,迫得谢家兄弟不能不变换阵式,但没有用处,直到最后谢家兄弟施展所有压箱底的本事,仍然挡不住冷见愁比真力更锋利可怕的目光。
冷见愁的面孔好象永远藏在迷雾中,虽是在相命馆间小小木屋内,灯光那么明亮,依然教人看不清楚很多事情,第一点是他的真实年龄,第二点是他的情绪。
书桌上明亮的灯光,照着七只血淋淋的拇指上,徐小茜想起这些拇指全是她捡回来的,不禁涌起一阵恶心之感,但也许不是恶心,而是莫明其妙的恐惧
冷见愁的眼睛远没有对付拼命三郎谢家兄弟时那般明亮坚凝,介仍然很脱利又深进莫测。每当他的眼光扫过徐小茜之时,这个美丽的蒙面女郎马上觉得自己根本是赤裸的呈露在他的眼前,因此她必定会打个寒噤,身子缩了起来。
徐小茜轻轻叹了一声,道:
“谢家兄弟这一战由于恐怕而自行斩断右手拇指,此举固然保存了性命,但心胆已裂,他们以后还能够拔剑拼命吗?”
冷见愁没有回答,只微笑一下,却笑得莫测高深。
徐小茜又道:
“依我看来,拼命三郎谢家兄弟已经达到剑阵的巅峰,能够破得他们联手剑阵的人,等于可以超越天下任何剑阵的‘极限’,冷见愁你居然做到了,你究竟是人抑或是魔鬼?”
冷见愁点点头,道:
“你的想法看法都很高妙,相信像你这种女孩子不可多见吧?”
徐小茜笑了一下,道:
“我可不习惯自吹自捧。不过你好象真的不知道,所以会问出口,那么我告诉你,世上像我这样的女孩子的确很少,另外还有一点,拼命三郎谢家兄弟的剑阵虽是厉害,不过碰上了我‘灵犀一点’,最多也不过是不分胜败之局。”
冷见愁道:
“我的确有很多事不知道,但我又懂得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徐小茜道:
“你正是这样的一个可怕的人。”
冷见愁道:
“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个人各有的‘命运’,比喻你说我很可怕,但你的命运却你遇上我,这才是可怕的事。”
徐小茜道:
“你想过很多,而且常常想?”
冷见愁不回答,目光移到她胸部,那真是诱人的令人魂销的乳房,表现出女性的一切温柔,冷见愁暗自叹叹气,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移开眼睛。
他自从发现花解中了天下第一绝毒的‘孤独迷情盅’之后,不知不觉便对这个美丽和很会说话的女孩子起了莫大的“怜悯”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怜悯已经足够了,不管她的面貌何等的美丽销魂,不管她的肌肤有多白皙,又纵然她的乳房有是丰满动人,修长浑圆的大腿可使全世界的男人心跳气喘。这一切都没有用处,因为她已中了“孤独迷情虫”
这种绝毒数百年号称天下第一,中毒之人性命可长可短,而最可伯的是她一定要“孤独”在她有生之年,绝对要洁身自爱,此外“迷情”两字另有来历(下文自有交待),所以这种毒的确可令天下人为之叫绝。
冷见愁忽然向瞎子,道:
“瞎神仙,这七只手指,送给你作纪念。”
徐小茜惊讶地瞧着看那沉睡中的瞎神仙,难道这个人一直在装睡他为什么装睡?
四匹狼拼命三郎等人在末败之前,有过一次机会入屋,瞎神仙不怕他们下毒手么?”
瞎神仙长长透一口气,道:
“冷见愁老爷,你真有本事,我瞎子也服了气啦!”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我以为此生决不会再被迷香之类的药物迷倒,谁知世事永远变幻莫测来,永远有想不到的可能!冷见愁老爷,你用的是什么迷药?我瞎子足足睡了一盏茶。”
冷见愁道:
“那只是三种很普通的辛香类药物,但配合起来,我用重手法捏碎,再加上一点内家真力炙势,便散出一种香气,可使人立刻昏睡,你如果不是一直提真气让住心云南,这一觉必定睡到天亮才醒得。”
徐小茜大骂道:
“是谁传授你如此深奥的药物之学?”
冷见愁淡淡道:
“落叶,也是一片落叶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
瞎神仙沉吟一下,道:
“我昔的是中了迷香,那时一身武功只剩下三四成,所以一败涂地,这个刻骨的教训使我十年来精研迷香之道,自问极有心得,谁知今晚唉”
他忽然振奋起精神,又道:
“听你说来,她像有几片落叶呢,对不对?他们到底是谁?”
冷见愁道:
“落叶就是落叶,从前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一件事,当今之世,使毒最著名的是谁?”
徐小茜抢先答道:
“李碧天,他是普度门掌门,外号(海枯石烂)。”
冷见愁道:
“你认识他?”
徐小茜道:
“见过几面,但不算很熟。”
瞎神仙道:“若论当今之世,使毒最高明的人的确非李碧天莫属了,十余年前我听说他曾邀约天下使毒为主的九个门派的高手,在粤东十万大山晤谈。定名为慈悲会。这一次十万大山的慈悲会.远至辽北(无毒不丈夫)寇遐龄也率了十二名高手来参加。听说参与盛会的一共有百余之多,全都是浑身是毒,任何人远远望一眼就可能倒毙的毒门高手,但结果(海枯石烂)李碧天以神鬼莫测的手段,技压慈悲会众毒,号称天下第一。他的外号意思是说他用毒本事已达到了可使大海为之枯干,石头为之腐烂的骇人程度。”
冷见愁徐徐道:
“我知道在百余年前,毒界中出了一位毒圣桓宇,只不知那‘海枯石烂’李碧天比起他怎样?”
徐小茜摇摇头,瞎神仙没作声。
冷见愁又道:
“李碧天用什么兵器?”
徐小茜道:
“用剑,但谁也没见过他的剑法,因为他如果想杀死一个人,用毒方便得多!”
冷见愁问道:
“他常常杀人么?”
徐小茜道:
“不,相反的是他慈悲为怀,时时以他的使毒手段化解很多拼斗凶杀的大场面。”她停了一下,又道:
“十万大山的慈悲会,他迫使毒界的各门派高手立誓,须得先毒死了他,才可以用毒杀害别的人。”
冷见愁道:
“相不到李碧天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下的毒手呢?”
徐小茜讶道:
“下毒手?向谁下毒手?”
冷见愁不答反问,道:
“你何故来到此地?”
徐小茜道:
“我们欠一个人的恩情,而这个人却欠瞎神仙的,所以这个人要我们来此,尽力解救他的危难。”
冷见愁道:
“这个人是谁?”
徐小茜答道:
“严星雨!”
瞎神仙啊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是他?怎会是他呢!”
冷见愁道:
“为什么不会是他?”
瞎神仙道:
“十二年前,我路过镇江,他以江南三大名剑之一的身份请我吃饭,我叫送帖子的人回覆我不赴宴,因为我讨厌他!”
瞎神仙道:
“严生雨这个人很骄傲,他的声名财势一出手就拥有了,我的声名却是经过无数次生死一发浴血苦战挣来的。”
徐小茜道:
“严星雨虽是继承他父亲手创的(大江堂),势力遍布南京至崇明岛这段长达千里的长江水域。”
“但他决不是仅仅倚靠他父亲的余荫,他的剑法听说青出于蓝,已超过家传的大江流剑法了”
她的话指出瞎神仙看不起严星雨的错误所在,如果那严星雨正如徐小茜所描述的人,则他位列“江南三大名剑”便不是侥幸了。
冷见愁对这些话的内容并不如何惊诧,但徐小茜无意流露出豪情飞扬的口吻神态,却使他十分意外,难道那严星雨是这般英雄人物,竟能使徐小茜感染了那股豪气?
他问知那严星雨今年三十七八岁,相貌不俗,外号很雅像这样的人物,无怪特别容易在美丽少女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冷见愁深深瞧了徐小茜一眼,心中突然又涌起那股怜悯之情,她的确很可怜可悲,空有如花娇貌,似水年华,却不能不“孤独”终老。
一个如此青春灿烂的女孩子,一旦得知自己这种悲惨命运时,她会怎样呢?当她必须面对“孤独”时,她比平凡的女孩子更能忍受抑是更为软弱呢?
人生中,原是充满了许许多多难穷底蕴的迷,凡想完全了解疑谜的人,不是最有智慧就是最愚蠢的人。
徐小茜如果心中有一个男人的影子的话必定是“烟雨江南”严星雨了。
冷见愁下了这个判断之后,便不想再提到严星雨,免得让她有机会想起这个男人。
当下淡淡道:
“你太多嘴了,我只问你有什么打算而已。”
徐小茜沉吟一下,道;
“从来没有人骂我多嘴,你真是最奇特的男人。”
瞎如仙插口道:
“被灵犀五点金瞧得起的男人,自然有特立独行的胸怀气概。但却也不是好兆头叫。冷见愁老爷,你从今日起,定须小心的防,免得忽然有一夜头和脖子分了家。”
冷见愁道:
“灵犀五点金这么可怕么?”
徐小茜道:
“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五姊妹已有如此可怕的声名!”
瞎神仙道:
“我瞧‘烟雨江南’严星雨不久就会遇上横祸,灵犀五点多已是著名的不祥人,喜欢她们的人倒媚得更快。”
冷见愁啊出了一点玄外之音,只微笑一下,对于不必要和不能确定的事,他觉得提上那么一句也是多余。
徐小茜深深叹息一声,似乎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不祥,只不过无可奈何而已。
她道:
“我们回苏州去,要是冷见愁准许的话,瞎神仙,你呢?”
瞎神仙也叹口气,道:
“做鱼饵的生涯实在很不好受,但既然命中注定要做鱼饵,只好继续做下去了。”
冷见愁忽然问道:
“严星雨的剑法当真是很高明么?”
徐小茜道:
“真的,我不会骗你,据说他已得到他大伯父‘血剑严北’的真传。你想想看,‘血剑严北’号称古往今来第一杀手,如果对手武功不能达到瞎神仙当年那等造诣,你出十万两银子他也不肯出手。”
冷见愁冷笑一声,道:
“血剑严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徐小茜和瞎神仙都怔住了,一时但觉夜色更深更冷,那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不可猜测的凶险危机。世上任何胆敢轻视得罪“血剑”严北的人,决计活不了多久,因为他才是古往今来无可伦比的第一杀手,现在的‘血剑会’或者独步北六省的“刀魔”呼延长寿,在武林人心目中,仍然比不上三十年前的‘血剑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