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漆黑,雾气若有若无的飘荡。
陈禾睁开眼时,以为自己到了苍劫原,很快他就分辨出周围空空荡荡,皆是虚无。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五指修长,透着一种诡异的惨白。
覆着腕口的袍袖,像一层黛色的浓雾,吞吐不定的飘鼓着,袍子没了实体。
数只眼睛鲜红的毕方魂魄环绕在陈禾身周,它们凝炼的影子状躯体内,有一道道细小符箓组成的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衣服的纹路之中。
这锁链维持了毕方魂魄完整,同时也将它们限制在陈禾附近,无法飞离。
烟雾状的袍摆,逶迤至身后很远,驱散了晦暗阴沉的气息。陈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衣服,仙人身上的衣袍配饰都是法宝,拥有固定的形态。
手指按在额上,抚到了散落的长发。
靴、冠、玉带,统统不见踪影,只剩下这么一件外袍。
——因为这法衣上炼制了妖兽魂魄?
陈禾很快就确定了此身乃是神魂出窍,所以只落得单袍遮体。
参悟地脉时神魂离体是很寻常的事,陈禾在流炎山将丹师的技法通通学了一遍,借的就是地火,后来每次感悟地脉,就像走进浩瀚苍茫的无尽宝库,总有所获。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难以描述,是只发生在意念之间的事。
眼前这种情况倒是新奇,蜕变中的地脉将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吗?陈禾环顾四周,有些不确定。
空茫的幽暗里,有水流的声音。
陈禾独自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并没有困于此处的慌张,神魂平稳无波。
他这两辈子遇到过许多困境,回头想来都不算什么,即使眼下这般情况,亦能不怖不忧,因为他总是会走出一条路的。
大道、天命、劫数,都可斩去。
仙界、六道、轮回,不在话下。
这三千世界总有人无所畏惧,心念如一,清澄似镜,只倒映着某一个人。解开心结后的陈禾,连世间心魔幻象,都无法在他眼前现形。
水流声越来越大,陈禾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源头。
一条宽阔得没有边际的大河。
河水漆黑,仔细看又是污浊的暗红,河岸边是白茫茫的一片芦苇,还伫立着一块巨大的雪白岩石,上面光华流转。
陈禾瞥了一眼,那块石头立刻变得黯淡下来,一点异状都没有了。
“这,这位上仙。”
虚弱无力的声音远远的冒出来。
陈禾依稀看到一个弯腰驼背的人影,顶着磨盘大的锅盖,缩在下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低声哀求:“请收敛神力,黄泉路上的鬼都被吓得不能动,忘川河里都看不见冤魂了。您要是再往前走几步呀,怕是望乡台都要塌了。”
都快坚持不住,还啰嗦个没完,这鬼倒也有趣。
陈禾看了那条浑浊的河水一眼,原来水灵脉竟将他带到黄泉地府一游?
忘川,也是水。
“此地是哪一处小世界?”
“啊?”鬼懵了。
陈禾挑眉,手指一挽袍袖,漫不经心的打出一道符箓,将自己与周围雾气隔绝开来。
好似轰然响动,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冒出数不清的白色影子,他们都是死时的模样,不是苍老就是狰狞,捧着脑袋的,伸着舌头的,多不胜数。
但是没有鬼魂敢靠近陈禾三丈之内。
默默前行的白影中间,顿时出现一大块空地。
那个之前顶磨盘大锅盖的鬼魂,松口气,迈着腿跑到陈禾面前——是的,这鬼有腿,这让陈禾感兴趣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官袍官帽,胸前的补子不是人间官服的仙禽猛兽,而是面目狰狞的怪物。
官帽一摇一摆,鬼魂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比起周围那一堆堆下半身就是虚无烟雾的白影,这鬼与活人并无区别,魂魄凝炼得很结实,咧嘴一笑,八字胡乱翘。
“上仙,您来有什么事?”
陈禾当然不会跟他计较称呼。
他想知道这里是不是浮初小世界。银鲤鱼带着水灵脉,想要窥看上一个仙界的地脉,人间有但仙界没的东西,黄泉地府,六道轮回,妥妥的不就是?
“有个叫邢裂天的魔修,你知道吗?”陈禾淡淡开口。
“什么,是他?”
那鬼魂一蹦老高,拍着大腿连声道:“我这就给上仙带路,哎唷,算上您呐,要找这邢裂天算账的多了去了。不过那都是鬼,新死的,以前死的…真想不到啊,他连仙人的荷包也偷过,简直令人发指!”
“……”
陈禾唇角微弯。
走过那块原本雪白现在灰黑的岩石时,陈禾看见有许多白影伫立石边不肯挪动,而那个喋喋不休的官袍鬼,忽然闭嘴,满是敬畏地看陈禾。
“这是什么?”陈禾随口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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