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

    　　“人之初，性本善”小的时候背三字经，总将这一句话理解为“人小的时候，是最善良的”不过对我而言也确是如此。

    我出生在沂蒙山区一个水碧山青的小村子里，远离城镇的喧嚣，不受世媚的浸袭，郁郁葱葱的树林滤淡了滚滚红尘，滋育呵护着各种栖息于此的生灵。那时的生活是艰辛的，但也是平淡的，人们为工分而起早贪黑，为社会主义而大干快上，为分到的可数的五谷杂粮而精掐细算，但却不为权钱而屈膝躬腰。黄牛在树荫下悠闲地甩着尾巴，嘴里咀嚼着纤尘不染、青翠碧绿的蓄草。树林里从早到晚扑楞着群群叽叽喳喳各色的小鸟。

    那时，叔叔上高中，而大半时间是在家学农。他有一付用枣木叉和轮胎皮做成的弹弓，弹弓叉已磨得亮悠悠的，那是他的宝贝，天天别在腰里，口袋里装满了在河滩上拣来的圆溜溜的石子。他的准头在同伴中是最好的，每次在村头老杏树下偷杏都是他开“第一枪”接着是一阵噼哩啪啦的弹雨，然后一哄而上抢起地上酸涩的青杏鸟兽散。正因如此，叔叔每天都能打到好多小鸟，放在灶膛或埋在炉灰里（那时当然是不舍得用油炸的），烧得焦黑焦黑的，吃得满嘴满脸都是，那时候我知道了小鸟的骨头是空心的。不过每次对叔叔带回的尚有余温、有时小爪还乱蹬的小鸟，我总是擎在手上静静的看着，摸着那已蓬松了原本顺滑的美丽的羽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得难受，那时还不会写“可怜”与“同情”二字，于是偷偷将它们埋了，还模仿大人为它们做了坟包，不过在一场大雨后也就夷为平地了。一次叔叔带回一只打伤了翅膀的很漂亮的小鸟，关在一个用树皮做成的鸟笼子里，挂在了石榴树下，那只小鸟呈灰绿色，嘴巴黄黄的，小眼睛黑豆一样，但却闪着惊恐、痛苦与愤怒的光，那流血的翅膀使美丽的羽毛粘在了一起。我趁叔叔不注意，悄悄溜到笼边，打开笼门将它放了出来，但它已飞不起来，连蹦带跳地一溜烟钻进墙缝里不见了，也许结果也是死掉吧，但我幼小的心灵毕竟得到了一丝安慰。以后便也经常发生笼子里的小鸟逃走的事情，叔叔终于觉察到了什么，每次带回来的便也都是死鸟

    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直至被砍倒盖起了大瓦房。叔叔手中的弹弓已换成了粉笔，在瓦房里教孩子们如何保护自然，爱护小鸟，而没了树林的小鸟都早已四散而去了，只有几只灰麻雀还躲在人们的屋檐下，偶尔飞起也只是停在电线杆上，屙下一滩滩粘粘的臭粪。而我也象那飞散的小鸟一样，栖在了都市钢筋混凝土砌成的笼子里，并适应了车挤人拥、浮躁喧哗的环境，嗅惯了那掺有各种化学、物理或更高档成分蒙蒙的空气，学会了挤公汽、占位子，看到老人上车而将头故意扭向窗外假装看风景，看到了小偷偷包也只是紧捂自己的口袋；路遇摔跤的人不敢再去扶，见到地上的钱包更不敢再去捡，被乞讨者围住，虽不一把推开他们，却也不给一分钱

    直到有一天，我烦躁难耐、心慌气短地去看医生，医生在大口罩后面，目光深邃地对我说：“你心（脏）不好！”我一蹦而起，窜入摩天顶楼，一步跨在露台边缘，声嘶力竭地大呼——我本善良！

    淡泊如风

    2005-3-ghtqj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