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菜刀的联想

    　　1970年8月，我从山大毕业分配到古书院煤矿学校任教，遵照“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最高指示还兼任校办工厂的铁匠。在通红的炉火和丁当的锤声中，居然很快学会了熟练打造锤、斧、铲、刀、勺等常用工具及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复杂的螺母。

    因为整日抡锤，耗力颇大，到食堂买饭又不能既饱腹且省钱，每月四十三块七毛五分钱还要养活一家七口人，并攒钱盖房，便决定起小灶自己做饭吃。待千方百计找亲友筹齐了案板、擀杖、盘起了火炉后，仅花二块九毛钱买了个铝锅，剩下来就是必备的菜刀了。不花钱能搞到一把菜刀吗？正为此事犯愁时，巧得很，时逢学校正号召学生捡废铁勤工俭学，一座座教室前便堆起了大大小小的废铁堆，里面不乏漏了底的铁锅及锈蚀了的菜刀。要在过去的话，我绝不会看见这些东西动什么心思的，可是，现在我是铁匠了，在铁匠的眼中，特别是一个想省钱办大事的铁匠眼中，许多看起来废了的物件一回火一打造便能“死而复生”、“点铁成金”于是，我便从中拣了几口破锅，用晋城小炉匠“箍漏锅”的方法补好让它又为我服务了若干年头；拣的一把破刀，经淬火打磨后，居然一用就是27年，到今天老伴仍说极其好使，估计再用20年没有问题。

    因为刀是拣的，使用起来后便不怎么珍惜它。除了切菜，切面条，还用来劈柴烧火。说来也怪，越不珍惜的东西越耐实。在古矿学校住的十多年中，因为时不时要回家耕种自留地、责任田，少说也有百十次返校后劈柴去生那熄灭的火炉，竟然没有卷过刃。有一次不小心，因一个硬木盘旋疙瘩将刀刃打掉一块，经砂轮磨齐后又照劈不误。

    因为刀是自己加工过的，形象不怎么好看。后来就有亲友看见我做饭时多次笑话过它。后来，老伴上街买过两把，孩子们还买过两把。它们中间，有用钢锯改制的，有请铁匠师傅定做的，可老伴说用着不是太轻，就是太重，不是太快，就是太钝，都不如她那把旧的好使。所以，27年来新刀使用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而旧刀却越用越得劲儿。当然，用了27年的还有我给她打造的一把铁铲、一把裁刀和几把铝勺子。

    一把旧菜刀，原本微不足道，但我却从中悟出了一些道理。

    凡事都应重本质，重功用，表面上好看而不中用的东西，抓住皮毛而没抓住根本的做法，到头来还是要被淘汰或束之高阁的。

    时髦的东西没几个能经得住考验，经得住考验的东西有的压根儿就没有时髦过；有些东西不被重用，甚至弃之于野，那是没有给它淬火，没有将它研磨，没有让它到它该去的地方施展本领。一旦用之得当，它会尽其浑身解数并为之鞠躬尽瘁的。

    不要轻易否定一件事物。想办法赋予它一定的机遇，张扬它潜在的优点，它就会重现芳华，甚至出类拔萃的。

    玉蕴石腹，珠生贝胎，淘沙取金，刮垢磨光。许多好的东西或藏于深山，或埋于泥土，或屈于废置，或泣于销蚀，等着我们去发掘，去利用，去更新。

    一把菜刀小记，劳君几多批阅；就此打住联想，免云小题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