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铺展在众人面前。相比之下,他们日常加诸于裴京的负担,只能以鸿毛来形容。这是姊弟关系吗?简直是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她们在欺负、剥削、压迫裴京,像灰姑娘后母的女儿。
最令吴紫气愤的是,其余四个房客居然对眼前的人间惨剧视而王见,无动于衷,明哲保身。一群鲁迅笔下的哈巴狗骑墙派。妈的﹗吴紫的拳头最近总是发痒,忍不住想将他们痛打成落水狗。还有,当事人的无怨无尤更令她有种恨得全身无力的无奈感,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气太监。看被支使来支使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毫无感觉的傀儡,她就气,替他气,因为感同身受。她觉得自己太过鸡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所有人都心定气闲,只有她在外头气得别别跳,像个小丑般可笑。
吴紫坐在客厅里拿着报纸冷眼看裴京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一堆鞋,在她面前蹲下,开始努力擦拭。shit﹗中国人的奴根性在他身上深刻体现。
眼不见为净,她将脸全面埋入报纸中,努力学习凶杀案技巧。
嚓嚓嚓,嚓嚓嚓,鞋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吴紫的眼慢慢地露出报纸上方,很喷火的那种,瞪着嘴角含笑的擦鞋匠:“你很高兴嘛﹗”
“你今天休息吗?”
她冷哼了声,明显心情不佳:“你还记得我休息嘛﹗我还以为你现在心中除了姊姊别无他人。”
他听出她口吻中的异样,识趣地放下手中的活,坐到沙发上想搂她,却被她以惊弓之鸟之势躲开,弹射到对面沙发上去嫌恶地瞅着他:“别用你的煤炭手碰我。”
“怎么了?阿紫,你又不高兴了吗?”
“用不着你关心,你只要关心你的主子们就够了,小女子担待不起。”
哗,浓浓的酸醋味。
“我也关心你的。”
他热切地表白,又挪到她的身边,谁知她马上又跳到对面沙发上去,衣角都不让他碰一下:“擦你的鞋去,别理我。”
他困惑地瞅着她,决定顺从她的旨意。当他摸不着她的心绪时,经验告诉他,最好是顺着她的意思,免得引起火山爆发。于是,他重又蹲下来,擦擦擦。
嗖﹗手中的鞋刷“刷”地被抽走,惊愕的擦鞋匠抬头,双眼迎上了怒气腾腾的雌虎眼。她挥手一甩,鞋刷划了个优美的弧线,越窗落在了院中。
“你敢再擦一下试试看﹗”睡狮终于耐性磨尽,开始怒吼。楼梯上探出了几个脑袋,像一窝土拨鼠般蠢蠢欲动。
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拉开序幕。
他被吴紫的怒潮淹没,莫名其妙地半蹲在地上,笼罩在泰山压顶的阴影之下,只会眨眼。
“你够了没有?灰姑娘的角色打算扮演到哪一天?谁才是该照顾人的人?你大还是她们大?你当她们是姊姊,她们当你是她们的弟弟吗?你不知道这看在外人眼中有多可笑吗?一个大男人到超市去买内衣内裤卫生棉,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深更半夜,让你跑几个小时去买消夜,每天吃不好睡不饱,你以为你是铁人吗?她们当你免费奴隶使唤,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你,”吴紫指着他气得直跺脚“气死我了﹗别在我眼前出现,免得我哪天控制不住杀了你﹗”
他咬了咬下唇,默默地抱着鞋,往后院班师。才刚走了几步,背后猛然遭了一记重击,推得他踉踉跄跄前行几步,又被向后猛拉一下,重心不稳跌坐地﹐皮鞋四处飞散。
好菜巙偷窥的人不约而同地侧过脸不忍去看。一个大男人被欺凌到这种地步。当真是男人的不幸。
风水轮流转。当他们再度侧回脸向下看时,形势已大变,可以说,一片大好。
客厅里的“搏斗”已经停歇,母狮被乖猫制压在了身下,正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气焰尽消。
“她们是我姊姊。”他耐心地同她讲理“我是家中惟一的男人,男人照顾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男人若都有他这种心思,天下早就大同了“而且,她们确实什么都不会,洗衣,煮饭,洒扫,购物,这些从小都是我来做的,这点小事是我惟一能她们做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可言。”
楼上四人听了好愧疚。
“好,这些事我不反对你替她们做。但是,我要问你,洗澡水她们会不会放?头发会不会梳?睡衣睡裤会不会准备?你说﹗”
“应该会吧。”
“那你做得那么殷勤作什么?你闲得发慌是不是?要不要我替你到酒店里应征个服务生,专门收拾客房?从今天起,你再替他们做些有手有脚的人都会做的事,我就马上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不要,不要,不要,我答应你就是。”他怕死了,只怕她真会搬走,阿紫是言出必行的“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让你离开,如果你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她心软了,捧着他的脸叹气:“我是为你好。看你忙得瘦了一圈,我心疼你明白吗?你别在口头上说说就算了,我会监督你。”
他像只绵羊般的顺从,让人看了又好笑又好气。每次都这样,答得很爽快,很流利﹐可信度却很低。
“你别应付我,我当真的。”
“好好好,我记住了。”见她终于软下态度,他慌忙将脸埋入她颈窝,呜,差点失去她,好怕好怕。
“干什么,别用舌头舔我,怎么跟小小一个样,喂唔” 到此为止。楼上七个人离开楼梯,留下客厅里浓情蜜意,回到了裴欧房中。
“京京会听谁的话多一点?”
“试试不就知道了?”
魔鬼们笑了。可怜的裴京,如此善良的人儿,却成日遭人背后暗算。
“““
“我吃好了。”裴氏四姊妹陆续放下碗筷上楼而去,董浩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今天他似乎有点食不下咽。
站起身,他欲言又止,被黄鹤从后头拉了坐下:“没吃完不许走,浪费粮食遭天谴的﹗”
“我吃好了。”亦然放下碗一溜烟上楼去了,很是良心不安的样子。
于是,餐桌上剩下五个人,继续慢悠悠地吃闷饭。
“小京”随着楼上宛如唱戏般的呼唤声传来,餐桌边的五个人全竖起了耳朵,其中有个人甚至竖起了全身的寒毛像刺猬。不幸的是,裴京似乎没看见“给姊姊放一下洗澡水。”
巴蒲洛夫的狗知道吗?做条件反射实验的那条。而裴京在长年的神经刺激下,正如那实验犬般,听到召集便立即行动,长脚一跨﹐四五步便出了厨房朝楼上奔去,全然忘了中什对阿紫的承诺。
剩余的三人全盯住吴紫。
唐飞与黄鹤自然是看好戏的表情,董浩哥总算有良心﹐起身便要去追裴京回来。熟料,吴紫竟比他还快,后激活却抢先机,看得董浩这个校田径队的短跑主力都自叹弗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阿浩,你说裴京能留住她吗?”黄鹤真有点担心。
董浩甩他一个大白眼,坐回桌旁喝绿茶。
话说吴紫冲上楼,正巧裴京朝楼下狂奔,两人擦肩而过。裴京仅仅愣了半秒不到,伊人已不见了踪影。慌忙又追上去,正巧迎上一扇甩上的门,差点撞扁鼻子。完了,他闯祸了。方才他一路跑到大姊门口方才记起阿紫的话,心急慌忙地返身下楼,果然,来不及了。
他推推门,门已上了锁:“阿紫,你开开门,对不起,开开门好不好?你听我说。”
“滚开﹗”先是火山爆发的咆哮声,随即门上乒乒乓乓一大串砸击声,她在里头辟里啪啦痛骂,外带出现率极高的“我要搬家”的字眼,令他慌了阵脚,不假思索地抬脚踢门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暴力举动,勇猛无比,看呆了走廊里闻讯而来的人两下踹开门冲进去,吴紫果然在收拾行李。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再现,就像当初她搬进来的第二天因误会他是变态房东而要走一,令他肝肠寸裂(夸张了点)。
“不要,阿紫﹗”他扑过去阻止她,但她眼疾手快地将箱子拖到地上继续打包,让他扑了个空。
“阿紫,阿紫,你别这样,不要走,我道歉,我答应你下次再不惹你生气,你不要走行不行?”
却被她大力推到一边:“闪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我现在看见你就火大﹗你高兴受虐关我屁事﹗放开我的箱子﹗听见没?”
他死不肯松手,拼命摇头:“不要,我不放。”她放弃与他争箱子,去床底下又拖出一个,将一大堆衣服胡乱地朝里塞。他过来抱住她的衣服不放,吴紫抽不动,更火了,一摔手,衣服都不理了,拎起小皮包就向外走。他丢下衣服,跳过床将她拦腰抱住,抬脚踼上明,将看热闹的闲人全关在外头,她自是不肯轻易屈服于暴力,将他的手臂、肩膀、脖颈、耳朵咬得千疮百孔,凄惨万分。
他用身体将她压在门上,用双脚制住她的鸳鸯连环腿,再用双手克住凶的猫爪,当她的嘴再度向他颈上咬去时,他不假思索地迎唇而上,封住嗜血樱桃唇,强而有力的舌头冲进她末经设防的唇齿之间,迅速地攫取了熟透的甜蜜。
狂风暴雨骤止。突如其来的宁静使得搏斗后粗重的喘息声与缠绵暗哑的低吟声显得格外清晰。他松开了手,由那小巧优美的背脊滑下,正巧接住了她绵软的身体,她贴在了他的身上,像只淋了雨的小鸟般微微地颤抖着,媚眼如丝,发丝凌乱,红唇微肿,狂野中掺杂着动人的脆弱,看得他痴迷沉醉,忍不住伸手去抚那柔丝雪肤,还有湿热的唇。
她逸出一声叹息,展臂圈住了他的头颈将他拉低下来,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暖进心扉:“再来。”
再来一千次一亿次都是最甜蜜的美差,他自是无条件服从。
“不要走好吗?”他在她耳边含糊地低喃,舌尖被那粉嫩的耳垂勾引,轻吮个没完。
她坐在他的腿上,像只慵懒的波丝猫般优雅地眯着眼,低低地笑:“我需要想想,嗯你说点好听的,若是让我心动了,我就留下来。”
他束手无措,笨嘴拙舌是他今生最大的敌人:“我我说不来。”老实地招供,也老实地羞红了脸。
“说女人最爱听的那句话。”她提醒他,满怀期待的表情。
可惜天公打雷鸭不知。他的唇几番开合,硬是没发出她所期待的音符:“说什么?”
她能告诉他吗?让女人首先说出那句话,岂不变成了倒追?不行,丢脸死了﹗再怎么着,她吴紫也是闭月羞花,又不是推销不出去,何至于要干这赔本生意?
“这句话只有男人能说,女人说不得,你明白了吗?”她立起身“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边说边去捡地上的衣服,好乱,像被人踢了馆似的狼藉一地,方才战事之剧烈可见一斑。
“阿紫﹗”他忽然间吼得她一哆嗦,手中的衣服掉落在地。干吗?听这语气不像是想出答案的狂喜,倒像含悲泣血的控诉。他跳过床来今天第二次跳她的床,她亏大了一把扯过她。
吴紫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干什么?”他捉住了她的手,紧得发痛。
“你拿衣服作什么?”他如临大敌,将她与行李箱隔开。
吴紫瞅着他片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以为她又要走了。
“整理衣服啊﹗”她故意说双关语。
他果然白了脸,一把将她抱得双脚离了地,嘴里狂乱地喊:“不可以﹗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她格格地笑出了声:“那我们一起走,像电视里那样,私奔,好不好?”
“好好好,”只要她不离开他,随便怎样都行“你等我。我去收拾行李。”转身便往外跑。
吴紫追上他,抱住他,腰都笑弯了,贴在他的背上拼命捶他。哪有人这么笨的?随便什么话都当真,哦,老天﹗他真是全天下最最可爱的大傻瓜﹗
“我投降,我投降,”她笑着嚷,将笑出的泪揉在他的棉布t恤上“不走了,我留下,我留下,我留下,你这个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