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眸瞪住他,凝起眼眸。心下暗想,这个孙无极向来风度翩翩,可天知道他是个多么狡猾的家伙。在她七岁被他偷咬那一口后,她便认定他骨子里是阴险狡诈、不安好心。
他可以诳骗所有人,可休想瞒过她雪亮的眼睛。不!她绝不嫁这人。
楚橙橙无奈地上前一步,迫于眼前情势,她百般不愿地低声下气悄声道:‘此事极为私隐,可否另辟密室商量。’
众人对楚橙橙反常的举止益发好奇,纷纷伸长颈子竖起耳朵,一副深怕漏听了什么的模样。
而孙无极分明听见了,却故意嘎了一声道:‘橙橙,你说什么?’
橙橙?她皱起眉头,无耻,叫那么亲热干么!她仰望他狡猾俊颜只好问:‘真没听到?’
他摇头,她嗐了一声,只好再上前一步,这距离几乎是她和男人最靠近的一次,她能感受到他热热的呼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有些尴尬地稍稍靠近他宽阔的胸膛,她娇小的个子只及他肩膀,于是她只好踮起脚尖,她眼睛不敢看他,她双颊莫名地燥热,心跳飞快。
终于她以几乎确定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悄声道:‘我想跟你商量婚契的事。’
亏她说得这样小心谨慎,没想他竟‘哦’了好大一声,了然朗声道:‘你是说我们的婚契啊!’
天啊!楚橙橙张大嘴巴双手抱头,不敢相信他竟高声嚷了出来。‘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可恶可恶死了!
后头看热闹的县民们听了‘喔’的更大声,楚橙橙一惊转过身来激动地对他们嚷嚷:‘你们跟着哦什么哦!’她见众人一副稀松平常毫不意外的表情,背脊忽地一阵发寒,难道难道他们都知道这事?
楚橙橙嘴角微微抽搐,虚弱地见众人开始在她面前大剌剌地高声谈起她的婚契。
‘是那件婚事啊!’这阵子他们全从孙家的仆役那儿听说了。
‘这么说楚姑娘是来提醒孙公子办礼品的喽?’当然很快就几乎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算算时间的确该开始张罗了’
‘也难怪楚家要着急了,听说当年是楚老爷给人家逼婚的嘛!’
‘没想到小孩游戏,倒让楚老爷捡到了这样好的乘龙快婿’
说罢,众人睨着她瞧一阵掩嘴窃笑,那模样摆明了在嘲笑她,天啊--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天大的噩梦!
猝然间--橙橙忽地揪住胸口,痛苦地弯身。
‘橙橙?’孙无极担心地打量她。‘怎么了?’
橙橙咬牙切齿,浑身紧绷痛苦地弓着身子。‘我我心痛’一个早上下来,她粒米未进,就为了这天杀的婚契又急又气,现下又遭逢被耻笑的羞辱,她简直要气晕了,心登时绞痛起来。她揪着胸口犹忿忿哑声怒斥。‘气死我、气死我了’
‘放轻松、放轻松点,你脾气那么坏,身子哪禁得住?’孙无极忙出声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不知哪个白目的客人听了自以为幽默地和众人大开玩笑。‘瞧瞧,瞧瞧--小俩口子感情多好,孙公子的口气简直像在跟老婆说话,多贴心’
‘啊--’楚橙橙抓狂了,脚一踢,地上的剑鞘登时飞起,瞬间击中那多话的臭男人。
霎时间一声惨叫,伴随众人惊呼,下一刻只见那人捣住肿了大包的额头,痛得涕泪四下哽咽啜泣。‘痛啊我又没说啥,呜’
众人忙安慰那可怜人。
见楚橙橙还不罢手,提起剑就要上前扁人,孙无极尴尬地忙拉住她,一边赶紧安抚起客人们。
他泰然自若地将她的暴力和血腥化为一团和气。‘呵呵呵呵意外意外,今日孙某请客,伙计,每桌赠送花雕一瓶,至于那位意外被'不明物体'击中的小扮,孙某免费赠送二日食宿赔罪,各位客倌好好享用美食,孙某告辞了。’
转眼间,他八面玲珑地将事摆平,在客人们还没意会过来之际,旋风般将楚橙橙带走了。
众人无不错愕地猛眨眼,面面相觑,半晌大伙儿们意会过来了,想到有免费的花雕饮,无不欢呼起来拍手叫好。
评价立即势利地一面倒。
‘这孙公子做人就是大方、和气、气质又好,不像那个恰北北的’的什么?去--当然不可说白,你知我知就好。
旁人一阵附和。‘就是嘛孙公子仪表堂堂,人品好、学识高,运筹帷喔无人能及,可怜偏偏造化弄人要娶那个’那个什么?呵呵,大伙儿一阵讪笑。自然又是你知我知就好。
苞着众人又一致幸灾乐祸、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替孙无极哀悼起来。
‘唉唉唉,这都是命,咱们就算想帮孙公子也使不上力’其实他们只想看好戏。
‘是啊是啊,还是来干一杯吧,只希望老天有眼,那个女人可以痛改前非懂得什么叫男尊女卑,好好伺候孙公子呵呵呵呵呵’
大家都知道要楚橙橙改掉那硬骨子和臭脾气比登天还难,故笑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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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无极,你带我来你房间干么!’楚橙橙浑身不自在地立在他隐密的堂后房内,房间摆设虽然古色古香,然而刺目的桧木大床令她紧张。
说什么她也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他竟将她带进这里?楚橙橙不悦至极。
孙无极彬彬有礼地帮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茶递至她面前,一脸无辜状莫名其妙地反问起她。
‘咦?你不是要我另辟密室和你商量私事吗?’他环顾四周慢条斯理道。‘这儿就属我房间最隐匿’
另辟密室?去--他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说她更是怒火高涨气极攻心,立即暴躁地抢过他手里茶杯咆哮。‘现在全部的人都知道我和你的事了,还辟啥子密室!见鬼了!’她仰头干了那杯茶,气犹未消,对着孙无极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她简直要吐血了。
楚橙橙凶恶地指着他那张俊颜,眯起眼睛狠狠骂道:‘你啊你,少跟我装斯文了,别以为我楚橙橙是笨蛋,你分明是故意的,故意看我出糗故意让大家笑我,你这个包藏祸心贼眉贼眼贼心肝的奸人,我才不会被你那仪表堂堂虚伪的皮相给骗了!’
‘啧啧啧,没想到我孙无极在你眼中的评价是如此的低劣,嗐!’他一副受创颇重的模样,摇头叹气忽然造起歉来。‘橙橙,如果我在无意间做错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我愿在此跟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他说得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还唱作俱佳地执起她的手,一脸真诚、深情款款、风度翩翩地俯视她明澄单纯的大眼睛,他嗓音低沉,表情真挚地道:‘如果这还不能弥补你的伤害,那么等我们'成亲'后,我再慢慢补偿你’
楚橙橙沉住气,眼睛瞪着他,而他也望着她。
两人对视半晌,他见她反常的沉默,忍不住开口问--
‘你感动得傻了吗?’怎么没有反应?
当然不是!楚橙橙昂起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朗声道:‘我不是傻了,我只是在想你现在演的是哪一出?我敢说,你又在耍我了对不对?’
突然,他眼一怔,仰头大笑起来。楚橙橙变聪明了,真是!
看他笑得多么高兴,橙橙板起脸来,看来她提供了他不少笑话。
至小两人就结了不少梁子,吃亏多次之后,她也学聪明了,再不会随便相信他的话。这个孙无极就怕日子太无聊,凡事只为好玩有趣,根本不理旁人的感受和想法。
望着他狡诈的笑容,她敢保证他此刻就像恶猫在逗一只老鼠,而她不幸就是那只任其摆供他戏耍的老鼠。可恨大家都不知他孙无极的真面目,还把他当好人看待,这是她最呕的地方。
‘你笑够了没?’橙橙恼怒地斜眼瞟他。
他顺了顺呼吸,微笑打量她的怒颜。‘唉唉唉,你又生气了,这样可是会老得很快。’
‘认识你孙无极,我没死已经够好了。’
他听了又是一阵讪笑,简直笑岔了气。‘怎么这么说呢,橙橙?’
可恶,她气得要死,他却是笑得要死,太没天理了!
楚橙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你别再笑了,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严肃,我不是来跟你打哈哈扮白痴让你孙公子笑的。’
扮白痴?哇哈哈此话一出竟又惹得他一阵大笑。
听--这女人说的话,真够可爱的。
他笑得前仆后仰,笑得几呼喷出眼泪,笑得喘不过气。‘你、你、你、老天我没说你是白痴啊,你干么自己这样说噢!老天,老天,我不行了,我笑到肚子好痛’他捣着腹部弓身扶住桌子坐下。
楚橙橙的脸色难看极了,再这样跟他抬杠下去,他没笑死她倒先阵亡了,可能,她极可能会死于七孔流血或是血脉爆裂而死。
她顺了顺呼吸,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捺着脾气,打算和他言归正传快快做个了断。
‘孙无极,关于那桩婚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挥挥手故意捉弄她说道。‘你别急,我这几日就去下聘。我知道你怕我忘了,你大可不用担心,我早已经认命。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少臭美了!’她果然又发狂了。‘我是来取消婚事的,谁稀罕你娶来着,我又不是没人要,你当你在布施啊!见鬼的!我要取消婚契。’真是头痛死了!
早知道她的性子,绝不可能接受这桩可笑的婚事。他呵呵笑,其实也不是非她不娶,他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倒杯茶喝,然后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斜眼打量她。
楚橙橙急问:‘怎样?’他忽地沉默,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让她紧张起来,她催叽他。‘你倒是说话啊!’
孙无极别过脸转而凝视窗外清幽的院景,指尖轻轻敲打桌面,他思量起来。
窗外院里小小池塘和暖阳相映,几朵荷花宁静地绽放,蜻蜓几只停在浮萍上,多么美丽又是多么无趣乏味的景致。
如果顺着她的意取消婚契,虽然乐得轻松,但是没她这丫头随时来闹上一闹,日子肯定少掉不少乐趣和笑话,那他岂不闷死了?
楚橙橙还在等他回答,她忍不住上前坐下,对着他耳朵大吼:‘喂--’
孙无极忙捣住耳朵。‘别嚷别嚷,我明白了。’
太好了。她笑了,这可笑的婚契越早取消,她就越快重获自由。‘既然明白了,那咱们快约个时间一起去见我爹吧!’
‘好啊,什么时候?’他眨眨眼逗她。
橙橙兴奋地道:‘当然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他干脆道。‘哦,就后天吧!不,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别急着下聘,先找人挑个好日子去提亲,你觉得如何?’
这就是他方才说的‘明白’?橙橙脸色一沉。‘你真的想要我砍人是不?’她说得那么认真,而他根本就在和她打哈哈。
‘唉!’他又是那一脸无辜的表情,一见到他那模样她眼皮就情不自禁抽搐起来,她敢保证他又要说出什么让她吐血的话。
果然他一副从容就义、置个人死生于度外的模样,耐着性子教训起她。
‘橙橙,我孙某在县上虽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君子怎么可以背信?如果我取消了婚契,别人会当我们孙家言而无信。如果我取消了婚契,那等于是违背了我爹当年答应你爹的事,那么我就是个不肖的儿子。如果取消了婚契,我被人当成是背信忘义的人还无所谓,重点是将来那些无知的人们会怎样揣测你?橙橙--’他一副多为她着想的模样。‘我不娶你当然还有很多女人想嫁我,但是你呢?嗳,那时每个人一定都会认定你是被我孙某抛弃了,那么往后你还嫁得出去吗?’
唉呀呀,他说这是什么话,能听吗?她气急攻心,呕得差点没厥过去。‘你、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什么我被你甩了?什么叫我嫁不出去?我楚橙橙是怎样?好歹长得也还端得上台面。你别把人看扁了,我不想和你成亲自然是不想扼杀我自己一生的幸福!’她激动道。‘还有很多人等着追我,就求求你高抬贵手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哦?追你?谁!’他淡淡问。
‘’她气得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旋即心虚地狡辩道:‘目目前是没有啦,但是很快就会出现了’
瞧她说得跟真的一样。
孙无极耸耸肩伸伸脖子,又懒洋洋地笑着揉揉颈子,然后颇不以为然地、轻佻地、带着看笑话意味地斜睨她一眼,‘哦’了一声。
那表情和模样摆明了在嘲笑她。
上天明鉴,一个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我掐死你!’猛地她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抓狂了。‘你敢笑我,你敢!我杀了你,你这个混帐,我掐死你你再笑啊、再笑啊!’
他忙挣扎着扯她手腕。‘冷静冷静啊,我死了就没人娶你了’他一边和她闹一边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