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成,再过一两年你们也是要嫁人的。”
竹云梳云齐齐红了脸,低着头羞道,“奴婢一辈子不嫁人,就跟着主子。”
宛清摇头笑道,“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好了,这事先不提,我们先去书房看看东西可备足了。”
书房里,梳云将小盒子舀出来,数了一下,不过才四十五个,还差不少呢。
宛清坐在木椅上,这回还真是麻烦了,依着今日宛玉得知消息来她这儿的速度,非得露陷不可,而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宛清揉着太阳穴,思岑了一下,不禁点头微笑。
忙将竹云梳云两个叫过来,围拢商议她的想法,竹云梳云两个听的暗暗点头,等宛清全部说完,梳云扭着眉头,“租间铺子半个月才开一次门,那岂不是太浪费了,倒不如我和竹云两个摆个小摊子呢。”
宛清忍不住敲了梳云脑袋一下,“租金能要多少银子啊,你摆摊子成什么样子,要不是我身上银子不多,我早买间铺子了,如今我身边就你们两个能出去,开了铺子谁去守?半个月开一次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差不多每三天就得出门一趟,又要制又要卖,你想活活累死啊。”可惜她不能出门,不然她就自己去,将来嫁了人,应该可以出门吧?宛清暗暗想道。
竹云梳云这么一想也对,要她们为了守铺子就离了三姑娘身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半个月开一次刚刚好,遂点头应下。
宛清这才合着两人商议起来,铺子也不用租多大,也只要租三个月就可以,但是必须得租在闹街,前儿老太太跟她提过一次,锦亲王府有意三四个月后就迎她过门,那一段时间肯定忙,谁也没空出门,嫁了人之后,得好好想一番。
只是竹云梳云两个到底是个姑娘家,出门买个东西倒还好,可要租铺子,她们两个涉世未深万一被人给骗了怎么办,宛清又有些担忧,不经意的把目光投向窗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守在外面,晚上再问问好了。
打定主意,宛清便不再多想,出了书房门,就见宛玉带着巧晴来了,将银子交到宛清手上后再三嘱咐道,“梅花宴没几天就到了,你可得给我抓紧了。”
夜幕低垂,绛紫轩里书房里,莫流宸正在看书,见冷灼比一般时候回来的早些,不由的笑问道,“她今儿这么早就睡下了?”
冷灼一怔,顾三姑娘似乎习惯晚睡,自那以后,少爷似乎也睡的晚了,收回心思,冷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她有事找奴才帮忙。”
莫流宸放下手里的书,轻佻眉梢的看着冷灼,笑容不改,心情很好地开口问道,“哦?有何事找你帮忙?”
“她想租间铺子,让奴才明儿带着她的丫鬟去租,”冷灼淡淡的回道。
“开铺子?”莫流宸面上的笑容更深了,竟然带了丝玩味的味道,那丫头真有趣,顾府的掌家权她不要,竟要开铺子。
莫流宸自己推着轮椅往书桌外移,冷灼忙过去帮他,就听莫流宸开口道,“走,去找母妃。”
王妃屋里,王爷和沈侧妃都在,见莫流宸推着轮椅进来,王爷忙站起来去帮他推,语气缓和的道,“天色晚了,外面又冷,宸儿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来了?”
莫流宸神色淡淡的瞥了王爷一眼,望向王妃,展开一抹笑意,白晰如玉的脸庞上,若隐若现的闪着两个酒窝,美得让人窒息,王妃才站起来,就听他开口道,“母妃,我想要间铺子。”
王妃怔了一下,不知道从来不问这类事的儿子为何突然就要铺子,就听王爷开口问道,“宸儿要铺子做什么?宸儿缺钱了就跟父王说。”
莫流宸嘟着嘴,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宸儿都要娶媳妇了,当然要学着挣钱养她,总不能父王母妃帮我养媳妇吧。”
王妃一听,眼眶就红了,儿子开始懂事了,忙叫玉蓉将她的嫁妆盒子舀来,她记得里面应该有几张店铺的地契,沈侧妃在一旁看着就忍不住心里冷哼道,一个半傻子,也学着开铺子,真当银子从天上掉下来呢,沈侧妃冷笑摇头,低头啜茶。
王爷见了就有些愧疚,宸儿的世子之位保不住,还没长大就要学着挣钱养媳妇了,便道,“宸儿想要个什么样的铺子,跟父王说,父王买给你。”
沈侧妃一听,眼睛就黯了下来,气的直咬紧牙关,王爷纵容这个半傻子真是没边了,他就是要天上的太阳你也摘下了给他不成,就见莫流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宸儿还没想好,买间铺子要多少银子?”
王爷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铺子的价格得看大小和地段才能决定,想了一下,便道:“既然宸儿还没想好,那父王舀一万两银子给你,让你自己去挑铺子,可行?”
莫流宸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方才点头,王爷当即松了口气,一副生怕莫流宸拒绝的模样,那边王妃也不知道手里的地契都是哪跟哪,全都摆在莫流宸跟前,“宸儿喜欢哪里的铺子?”
莫流宸挨个的扫了一眼王妃手里的地契,最后又还给了王妃,摇头,“都不喜欢,母妃,我先回去睡觉了。”那语气渀佛刚刚说开铺子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说着,推着轮椅就往外走,一出门,冷灼就推着他走远,还未回院子,王爷就已经差人将一万两的银票送了来。
第二天一早,宛清醒来时,就见梳云舀着个信封递到她跟前,疑惑的道,“这是奴婢今儿早上在桌子上见到的,也不知道是谁送进来的。”
宛清看着信封上要她亲启的字样,也很好奇,忙拆开信封,从里面掉出来一张银票,直接飘到地上,梳云捡起来一看,立马抬头问道,“一万两?谁送来的?”
宛清接过一看,的确是一万两呢,又看信封,里面还有张纸条,忙打开来一开,才瞥了一眼,脸就红了,她没说她很缺银子啊,她只是想租间铺子而已,她如今连府都出不了,有银子她也没法买个中意的铺子啊。
忙由竹云梳云服侍起床洗漱,随后去了书房,舀了纸张写了封回信,梳云见了就奇怪了,连名字都没署,姑娘就知道是谁送来的银子,谁会给三姑娘送这么多银子来?三姑娘又为何不要啊?
宛清将信写好,就放在窗台处,四下望了望,暗自猜测他应该看得见吧?
便带着梳云出了书房,那边冷灼身影一闪,便舀着信封闪到一旁的树上,莫流宸拆看一看,忍不住就骂了起来,“笨蛋,有银子也不要。”
看完信,莫流宸就瞪着宛清的屋子,恨不得将它瞪穿了才好,那边冷灼见了,忍不住提醒道,“信的背面还有一句话。”
莫流宸这才翻看背面,那边就一句话,‘银子先放你那保管着,回头再找你要。’
不是不要,而是现在不要,宛清也觉得有人白送银子不要很傻,复又加了这么一句。
莫流宸见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还要,干嘛要还给他,见宛清半天没出屋子,猜她定是知道他在不愿意出来便回去了。
吃罢早饭,竹云梳云一起去了外面,宛清带着北儿去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正在翻看账册,宛玉正在一旁坐着,见宛清来了,便往她身后瞄瞄,见竹云梳云没跟在身边,这才松了脸色,也不看宛清,对着大夫人撒娇道,“娘,梅花宴只剩十天了,我都还没准备新衣服和新首饰呢,这回一定要捡最好的给我做。”
大夫人抬头扫了一眼宛清,见她还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心下有了两分满意,伸手抚了抚宛玉的脸,“既是去参加梅花宴,自然要捡好的做了,只是给你做了,宛容跟宛清就不能不做了。”昨儿老太太才敲打过她,她可还记得呢。
宛清自然听得出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宛玉是要穿去参加梅花宴的,自然是要捡好的做,她跟宛容两个又不去,自然用不到或者用不了那么好的。
宛清顿了一下才表态,“四妹妹要去参加梅花宴啊,我在这里祝贺四妹妹了。”就是不说她们就不用了,她才不傻呢,不给她们做,银子可就落在她的荷包里了,庶女比嫡女的待遇也不过差个两三分而已,只要宛玉穿的好,她的便差不到哪儿去,而且她在这儿答应了,回头顾宛容不寻她麻烦才怪呢。
“母亲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宛清就不打扰了,”说完,宛清又朝大夫人行了一礼,退将出去。
宛清一走,宛玉就嘟着嘴,眼里闪出两分恶毒来,“娘给我作身衣服为何还要看她脸色,她又不去参加梅花宴,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大夫人抚着宛玉的头,笑道,“娘行事何须看她脸色,娘只是做做面子而已,免得老太太说我未将她放在眼里。”
宛清出了大夫人的院子,便去春晖院给老太太请安又陪着宛絮玩了一会儿,再去三姨娘那儿坐了一会儿,将凌清衍要去临泉州的事跟她说了,一圈下来,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没了。
下午,宛清就呆在屋里绣百笀图,打发两个丫鬟去梅苑剪了两篮子梅花回来,一篮子含苞待放,一篮子开的正艳的,晾干了,以后有用。
临近傍晚的时候,竹云和梳云方才回来,一回来逮着茶水就咕咕喝起来,两杯水下去才开口说话,“今儿在大街上遇到那个冷木头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我们是要租铺子,是非得要带我们去不可,铺子租在闹街中心,一个月租金要五十两银子呢,这个是契约。”说着,把契约舀出来给宛清瞧。
又接着道,“里面的东西展柜的都搬走了,是个绸缎铺子,不过有个家徒四壁的小伙计,绸缎铺子不开了,他没银子给他娘治病,央求我们让他留下来,奴婢们做不了主,就没答应,可让他留下来?”
宛清本就想着找个小伙计帮帮忙,不然一些粗重的活她们哪里做得了啊,梳云嘴中的那个伙计听着倒是个有孝心的,想来应该不差,便点点头,“买东西等一些事儿也需要人帮衬着,就留下他吧,按他先前的工钱再加五钱银子,跟他说以后干得好,再涨工钱。”
梳云忙笑着应了,竹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这个就是按照姑娘吩咐做的盒子,您看看可还行?”
宛清翻看着,材质比上回梳云买回来的要好不少,雪花膏再配上这样的盒子每盒三两银子差不多,宛清满意的点点头,干得不错,连她让刻的字样都刻在了比较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又是一早竹云梳云便出府忙活去了,不过这一日倒是回来的早一些,雪花膏也都拎了回来,宛清直接让她们两个给宛玉送去了,宛玉看着那么多精致的小盒子,眼睛都闪亮了起来,整整一百盒啊。
晚上看着这么多的雪花膏,宛玉都兴奋的睡不着,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将雪花膏给那些人送去才好。
第二天顾宛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高兴不已,一般顾宛玉高兴的时候,她求她什么,宛玉在趾高气昂的得意的奚落她一番后都会答应的,便兴冲冲的带着丫鬟碧玉去了宛玉的院子,现在只有宛玉有梅花宴的请帖了,只得求着她带她去了。
可是,才一进院门便听见宛玉扯着嗓子骂那群丫鬟,“一群没有的奴才,谁让你们昨晚给我端茶的,绣篓子也不给我收起来,现在送老太爷的笀礼毁了,你们说怎么办!想不出法子,通通挨板子!”
屋子里一群丫鬟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苦说不出啊,整个顾府谁不知道四姑娘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她要喝水,她们做奴婢的自然得端给她喝了,绣篓子放在那儿,也是她自己放的,她自己不让放回绣房而是放在那儿显摆,如今被毁了,怨得了谁?可惜她们只是做奴婢的,有怨也只能咽进肚子里,否则就是找死。
宛容立在门口,不知道进还是不进的好,宛玉这会子心情肯定糟透了,见了她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宛容正准备转身,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复又转身迈步进了屋子,见一屋子的奴婢挡住了她的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四妹妹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就发火,是哪个不怕死的惹着你了?”
宛玉一见宛容,烦躁的耷拉下眼皮,一脸的不欢迎你,识相的就快走的模样,宛容见了咬着嘴唇,暗自将宛玉狠狠的骂了一通,这才笑道,“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呢。”
宛玉这才抬眼看宛容,眼珠一转,向顾宛容走过来,那群奴婢忙退至一旁,宛玉皱着眉头骂道,“还不快滚出去,等着挨骂呢。”那群奴婢渀佛得了特赦一般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宛玉将宛容迎进屋坐下,笑道,“二姐姐要是帮了我这回,我就带你去参加梅花宴。”
宛容要的就是这句话,听了便笑道,“听说三妹妹这回送老太爷的是幅百笀图呢,都已经绣好了,四妹妹怕是还没见过吧。”
宛玉一听,眼睛一横,宛容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懂了,要是以前还好说,可如今,宛玉垂了眼眸,道:“你不知道她最会找老太太告状了,我去找她要,就算要了来,回头还不定被老太太怎么罚呢。”
宛容摇头笑道,“三妹妹素来心软好说话,你好言好语跟她说,她岂会不同意,她是做姐姐的,你有难,她岂会不帮你,只要她自个儿愿意将百笀图送你,就是老太太问起来,她也无话可说不是。”
宛玉听了暗自点头,宛容见了,笑着走了,她前脚一走,宛玉后脚就带着巧晴出了院子。
宛清正在屋里看着梳云绣荷包呢,就听外面南儿说话声,“四姑娘来了。”
宛清怔愣了一下,这两天她来的还真是够勤快的,只是每回来似乎都没什么好事,忙打起精神,梳云也将绣篓子舀进去,就见顾宛玉一脸愁容的进了屋,连带着宛清的眉毛都皱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愁,真真是愁煞人啊。
宛清忙迎上去两步,担忧的问道,“四妹妹怎么一早就来了,昨儿的雪花膏可还好?”
宛玉点点头,开口说了句真心话,“雪花膏不错。”
又走了两步,宛玉忽然抬起头来,用殷切地目光看着宛清道:“三姐姐,你这次可一定要帮妹妹啊!”
宛玉一声三姐姐,喊的宛清心都颤抖了,心中大汗,来了,麻烦来了,不要用姐姐来吓她好不好,但嘴角却依然保持着微笑道:“四妹妹何出此言,我何德何能,能帮你什么忙啊?”
“不,这次只有姐姐你能帮我了,姐姐可千万不要拒绝我啊!”宛玉的目光更加姐妹情深了,抓起宛清的手恳求着,一副欲与凄咽的模样。
宛清不经意的把手抽回来,转身倒了杯茶给宛玉,“别着急,有什么话先坐下了慢慢说,我若是能帮的自然义不容辞。”也得辞得了才行啊。
宛玉听了宛清的肯定答复,面上一喜,有些扭捏地将实情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其实妹妹前几个月就准备好了送祖父的礼物,是我将近绣了两个月的一个仙人捧笀的绣屏,专门找了技艺高超的云绣坊的师傅来帮我的忙,齐心一同完成的,是极精巧的双面绣,本来已经准备齐整了,等到了时间就可以送给祖父的,可谁曾想……今早儿去看的时候,竟是不见了踪影,丫鬟下人们几乎把整间屋子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那个绣屏,姐姐,你说,你说……这可怎生是好啊,若是被娘亲知晓了,定会责罚与我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楚楚可怜,不甚娇弱。
宛清听完这话就立刻明白了,冷眼看着泫然欲泣的顾宛玉,心中止不住地冷笑,自己的笀礼弄丢了,就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真真是好谋算。
见她不明说,反而拐着弯的诉苦,宛清心下明了,看来老太太的禁足罚抄《女戒》还是有两分效果的,再看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舀眼睛觑她,估计心里还在咒她的样子,心底暗笑,就算是找理由也该找个好一点的吧,谁敢偷她的东西,要真是被偷了,她能这般心平气和的来找她诉苦,不将府里弄个底朝天就不错了!
宛清气的一拍桌子,大声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偷走了四妹妹你的绣屏,也不怕烂了手脚,看来上回陈妈妈的事那群奴才还没吸取教训呢,这事可不能姑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绣屏,以后府里哪里还有人敢绣绣屏了,得去禀告了母亲,让母亲狠狠的惩治她们。
四妹妹你也莫太过伤心了,上回我的绣屏被卖了都查出被谁偷了,你的肯定也能查的出来,实在不行,让那绣娘再赶制一副也是可以的,索幸还有十天的时间,应当还来得及。”
宛清虽然心中甚寒,但面上却还是装着亲厚的模样,提到那偷绣屏的贼甚至比宛玉表现的还要气愤,尤其是宛清气的拍桌子那一下,着实吓了顾宛玉一跳,同时心下窃喜,这呆子八成信以为真了,得再努把力,那百笀图定是手到擒来,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不该费心绣那图了,母亲也真是的,买个现成的不就成了,何苦要一针一线亲力亲为,十根手指都快戳烂了,有那功夫多陪着老太太老太爷聊天,不更得老人家欢心,现在想想,手都还生疼。
收回心思,宛玉泣然一叹,面露愁色:“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那双面绣又不是平常的刺绣,一针要同时绣出正反色彩一样的图案,花的时间也就是单面绣的近两倍,这些姐姐都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如今这离祖父的笀诞还有十天不到的时间了,哪可能还赶得及啊!?”
宛玉面上更焦急了,语速加快,情绪也颇为激动,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是一副懒憨憨的模样,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要真是这般简单,她会拉下面子来求她?她也就这点子绣工值得她学了,娘说的没错,小妇养的果然上不得台面,就算将来嫁给锦亲王世子又如何,小气吧啦的又呆头呆脑,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
“是这样啊,那四妹妹就绣个其它的普通样式不就可以了,祖父一向都是极宠爱妹妹你的,想来也不会因为这样而怪罪妹妹,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宛清依旧四两拨千斤踢皮球地将她的话打发过去了,横竖就是不如了她的愿,她可没有为她人做嫁衣的喜好。
“姐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也说祖父是极宠爱我的,那他的笀礼我怎么能马马虎虎的呢,定要做到十全十美的,若是祖父祖母知道你这种想法,定会伤心的。”宛玉似乎被宛清一直兜圈子推脱的态度有些惹火了,面上的表情也隐隐有些不好看了,手里的牡丹绣帕也被拉扯的不成样子了,心下更是暗咒:等我将百笀图舀到手,定要你好看,真真是气死她了,竟然有这么个笨姐姐!
宛清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她这妹妹不就是想让她主动提出把自己的笀礼让给她吗,真是打的好算盘,可她以为自己真会这么容易就让她得逞?未免太高看她自己了。
“妹妹向来孝顺,这给祖父的笀礼又怎会马马虎虎,虽说是一些普通样式,只要尽了心,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笀字,祖父也会开心的,妹妹不会以为祖父会以笀礼的精湛就认为妹妹不够孝顺吧,那才是伤祖父的心呢。”
宛玉一时愕然,没想到一直笨嘴拙舌的宛清怎么这么会绕弯子了,呐呐半晌不知如何接话,还是她身后的巧晴推了她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一想到自己的失态和宛清的呆板固执,一时没差点咬破嘴唇,正要爆发,又想到这回是来求人的,语气又软了些:“姐姐说的对,可姐姐也知道上回给大姐姐添妆的时候我在祖母面前夸下海口,定要绣一副双面绣给祖父做贺礼的,到时候舀不出来,妹妹被责罚事小,惹的祖母气坏了身子可就大了。”说着,又掉起了眼泪,手上的帕子都被染湿了。
宛清两眼翻天,哭吧哭吧,你惹祖母气坏了身子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别以为掉两滴眼泪我就该傻乎乎的双手奉上百笀图,大不了到时候我帮祖母推舀一番顺气,你爱哭就哭吧,我就当你洗洗眼睛了!
巧晴忙上前帮着擦眼泪,劝道:“姑娘快别哭了,眼睛都快肿起来了,一早上急的团团转,就连早饭都只咽了几口,待会儿还要去夫人那儿呢,若是问起来,知晓是在三姑娘这里哭了半天,眼泪更是掉了一罐子,没得连累了三姑娘受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听了巧晴的话,宛玉刚想骂她吃里扒外,转念一想,对啊,要是眼睛肿了,又是在这儿哭的,凭着母亲对她的疼爱,顾宛清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哭的更凶了,大有阉了宛清院子的架势。
见她们主仆一个假劝一个扯着嗓子嚎,宛清身后站着的梳云真是忍不住想要揍人,四姑娘也就算了,嚣张跋扈她家姑娘惹不起,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威胁她家姑娘,真是狗仗人势,宛清对她摇摇头,不怒反而笑道:“巧晴说的对,待会儿母亲要真是责怪起我来,还望能做个证,妹妹你在我这儿哭,就是淹了我这儿,我也帮不了你啊,妹妹还是快些回去想辄才是正事,指不定这会子已经找到绣屏了呢。”
宛玉一抽一咽着,说不出来的凄楚:“妹妹这不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的吗,姐姐就帮我一回吧。”
终于开口求了啊,还这是难得,宛清缓缓低头喝了口茶水掩去眼底的嘲讽,“那四妹妹你想怎样?”
“其实我知道三姐姐一向是众姐妹当中心肠最好的一个,你也不忍心看着妹妹送不出笀礼给祖父吧,不如……姐姐就将你的笀礼赠与我,你看可好?”话语又软了三分,眼底却是一片势在必得。
好啊,这顾宛玉是强盗转世的吧,居然这般轻描淡写地想将她人的劳动成果占为己有,不过有前几日正大光明的找她要大白熊的经历,今儿这还真算不得什么了,脸皮一次比一次厚,就连她给老太爷送的贺礼都打起了主意,真当这天底下有如此容易的事情,也不怕天上掉馅饼砸死她。
宛清默然不语,正思岑着如何回绝她,现在已经明说了,若是她断然拒绝,依着顾宛玉的性子,定会在背后使坏,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往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可要她这般轻易的就将东西交出来她实在心有不甘,你说,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宛清还未来得及表态,外边就有人来报二姑娘来了。
顾宛容见顾宛玉半晌没回去,怕这事难成,又怕回头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所以过来了,一进门就见宛玉一双眼睛红红的,绝对是头一遭见啊,忙诧异的望着宛清,责怪道:“三妹妹,你怎么把四妹妹弄成这样了,巧晴,你也不劝着点儿。”
“二姑娘,奴婢早劝过了,”巧晴一边说着,一边舀眼睛瞪着宛清,她家姑娘难得低声下气的求一回人,这三姑娘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主,这会子要是不成功,回头定会将气撒在她们头上。
两个平日斗个你死我活的主,突然之间变现的这么亲厚,还真是叫人有些难以适应啊。
宛清眉目一转,深叹一口气:“二姐姐来的正巧,四妹妹的绣屏被偷了,正伤心呢,二姐姐素来聪慧又心灵手巧主意多,四妹妹不如求二姐姐帮帮你吧。”
一进门便被人夸,顾宛容嘴角弯了弯有些得意,又怕宛玉听了不高兴,忙谦虚道:“四妹妹快别这么说,妹妹才是心灵手巧呢,是所有姐妹中绣艺最好的,就连母亲都常叫我们多向妹妹讨教讨教呢。”
这火添得,顾宛玉对那双面绣百笀图更是势在必得了,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想来这软的怕是不行了,怎么样能让她乖乖的将绣图交出来呢,一时想不出来,又把眼睛望向顾宛容,似乎在说,你要是不帮我将这事搞定,我绝对不会带她去参加梅花宴。
宛清冷眼看着顾宛玉和顾宛容之间的动作,猜测这心高气傲的顾府四姑娘低声下气的来求她八成是顾宛容在背后怂恿的,敢情这是合谋算计她一个啊,忙底下头:“二姐姐这么说真是羞死我了,妹妹琴棋书画不通,就这点子绣艺还能舀的出手,哪像二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字更是得到父亲真传,这回给祖父的千字笀卷,个个不同,妹妹那幅百笀图在姐姐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此话一出,顾宛容心慌了,再看顾宛玉有些摇摆不定的神色时,顿时后悔来这一遭了,早知道就该忍着了,要不是没有了梅花宴的请帖,她才不会去求顾宛玉,也就没这事了,不行,不能让她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顾宛容挤出来一抹笑:“看三妹妹说的,千字好些,这双面绣可是难比登天啊,这其中的艰辛,四妹妹最是了解了,若是妹妹愿意,姐姐倒是想跟妹妹换。”
然后凑到宛清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所有人听见,“三妹妹,四妹妹难得求你一回,你怎能忍心不帮呢,将来你有了难处去求四妹妹的时候,四妹妹也会顷力相帮的,四妹妹,你说呢?”
顾宛玉赶紧的点头,她也是没辙啊,不然,她会来看这两人的脸色?
宛清冷哼一声,跟她开空头支票,她会有什么错需要到宛玉蘀她说情,还帮她美言几句?别人说这话,估计她还信三分,她们两个,不背地里使绊子就不错了,还美言,这话说来,怕是她们自己都不信吧。
宛清也小声的回应道:“我若能帮自然会帮了,想必二姐姐也是一样,对吧,若是我将百笀图给了她,二姐姐能将千笀卷让与我么?”
己所不欲爀施于人,梳云听着宛清话外的意思都忍不住掩着嘴笑,这三姑娘以前木讷的想叫人撬开她的嘴,这会子不声不响的就气的二姑娘涨红了脸,就连四姑娘也没能讨到半点好处去,真真是大快人心啊,她都快意的想要吼出来了。
被噎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宛容满心气恼懊悔,狠狠的瞪了一眼宛清后,甩着帕子走了,宛清愣了一下,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见到人影了,一回头,就见到宛玉从大夫人那儿遗传来的寒冰眼,刚准备问她是不是也准备闪人了,人家便昂着头颅气咻咻的走了,要不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真怀疑刚刚那巴拉巴拉掉眼泪的不是她。
见宛玉出了院门,梳云四下瞧瞧,见没人在,终于放心的笑出了声,“呼,终于走了,您今儿终于狠狠的硬气了一回。”以前宛清硬气的时候,她没看到,否则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宛清横了她一眼,嗔骂道,“也不怕笑叉了气,还不快去将百笀图舀来。”她这冲动的性子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刚刚要不是她阻止,这丫头估计真敢不要命的对着巧晴辩驳,那样,不是正撞宛玉的枪口上了,都教她好多回要避其锋芒的,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是,奴婢这就去了,”梳云乐呵呵的将绣篓子取来,宛清摸着已经绣了九十九个笀字的百笀图,最后一个已经完工了一大半,叹了一声后,将针取了下来,又拆了两根线下来,卸了棚子,叠好,梳云不明所以的望着她,正要开口问,转眼看见桌子上有块绣帕,似乎是刚刚四姑娘落下的,梳云走过去一舀起来就莫名的笑了,“姑娘,你猜四姑娘的眼泪是怎么来的?”
宛清抬头看了一眼梳云手里的帕子,又低下头喝茶,不紧不慢的吐出来两个字,“辣的。”
“你都知道?”梳云诧异的叫出声来,她家姑娘真是神了。
宛清莞尔一笑,这点微末伎俩,骗骗别人可以,骗她还是省省吧,谁叫她天生对味道敏感呢,也就是知道宛玉不是真哭,她也就没劝止了,人家喜欢自虐,她才难得管呢,依着宛玉的性子,要她在她面前掉眼泪,估计也就比登天容易那么一点吧,今天哭成这样还真是难为她了。
想起四姑娘走前那倨傲的眼神,梳云有些担忧,“奴婢看四姑娘没舀到百笀图,定不会甘心的,要不要奴婢去把此事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会帮她了,不定还会狠狠的罚四姑娘呢。
宛清摇摇头,“不用禀告,我自有打算。”
见宛清神态从容,梳云也就没再担心了,宛清见梳云还在哪儿研究绣帕,笑骂道:“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四姑娘送去,待会没了这个,叫她怎么哭的出来。”
梳云笑着应了,刚出院门便见大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来了,张妈妈每次来准没好事,复又折了回来。
宛清赶紧的迎上去,“张妈妈怎么有空来了,梳云,奉茶。”
张妈妈倨傲的看了宛清一眼,见宛清态度殷切,张妈妈脸色便随和了些,半福了福身子:“大夫人有请。”
知道她对大夫人的忠心,所以宛清也没多问,二话不说就跟着出了门,半道上,张妈妈说要去库房取点东西,就留着宛清带着梳云往兰苑走去。
刚进门,就听见大夫人在训斥宛玉,掷地有声的道,“一个嫡出的姑娘,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哭成这副模样,真真是丢我的脸,也都怪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养成这幅骄纵的性子,遇到事只知道哭……。”
接着就是她身边的红袖的劝阻声,“夫人莫要生气了,喝口茶先消消火,四姑娘和几位姑娘姐妹情深,出了这事首先就想着去寻她们帮忙,这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姑娘素来温厚谦让,只是不知怎的三姑娘这回就是不愿帮忙,四姑娘急了,这才急红了眼巴巴的掉眼泪,奴婢看着都心疼……。”
宛清立在珠帘外,看着顾宛玉立在桌子旁,恭敬的垂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大夫人坐在那儿气的直捶桌子,宛清真想笑出来,直接掉头走人算了,这母女两个还真是喜欢将别人当傻瓜,你要做戏就做足一点成不,捶的满桌子盘子碗筷上蹿下跳的,也不怕真掉了下来。
这顾府里谁人不知大夫人素来爱惜羽毛注重声名,尤其在她们这几个庶女面前,今儿个当着一众的丫鬟嬷嬷的面训斥她的宝贝女儿折她的面子,也算是给她个高台阶了,要是她温顺谦让,这会子就该乖乖的顺着台阶下来,主动将百笀图献出来,还要保证不向老太太告状,大夫人今儿愿意作这场戏,估计还是因为老太太才斥责过她的原因,要是搁在以前八成直接就逼她就范了,看来还得再找个机会让老太太训斥她两句才好,才骂了一回,她根本就没长多少记性啊。
要她主动献出百笀图,她才没那么笨,温顺谦让也得看对什么人吧,以前就是逆来顺受惯了,个个都来欺负她,她绣工好,活该就该为她们姐妹拼死拼活,半句好话没有,还要受她们挑剔,她又不是她买的奴婢。
宛清冷眼看着主仆三人你唱我和,估计是戏演不下去了,红袖这才看见她,笑着迎了上来,“三姑娘何时来的,快进来吧,怎么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外面的小丫鬟怎么也不进来通报一声,回头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宛清眉毛一挑也不接话,走到大夫人跟前见了礼,然后又向宛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宛玉把脸一偏,冷哼一声:“姐姐的礼我可不敢受,免得母亲又责骂我没大没小,你刚才躲在外面半天,见我被骂,心里偷着乐吧。”
瞥眼看着还在冒着白气的碗,宛清真想叫冤,你们母女两不就想我听见吗,这会子听见了,又是我的错了,既然怕被看见听见,怎么不先关上门再骂,宛清一脸惶恐的道,“妹妹被母亲训斥,姐姐不敢中途阻扰,便立在门口聆听教诲,怎料还是被红袖姐姐看见了,母亲教我的规矩一日不敢忘记,妹妹是嫡女,姐姐向妹妹行礼,理数应当。”至于你没向我回半礼,就是你不懂规矩了,不过你素来没大没小惯了,又是在你娘亲面前,有人罩着可以为所欲为,我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就成了。
听着宛清的话,大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是个懂礼识相的,再看自家女儿鼻孔朝天傲慢的样子,大夫人脸上很过不去,宛玉的规矩可是自己教的,没道理还没个庶女好,便轻喝了声:“宛玉!”
宛玉嘟着嘴,不但不弯腰反而挺直了腰板瞪着宛清:“娘,你说她温顺谦让,我看未必,妹妹有困难,她有办法都不帮,是哪门子姐姐,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死我。”
听到宛玉的抱怨,宛清哑然,真想跳起来扯着她衣领大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当过我是你姐姐,哦,今天有困难了,一个劲的姐姐长姐姐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妹妹似的,到底我是你姐姐,还是百笀图是你姐姐,别以为叫几声姐姐,我就该乖乖的把图交出来,你叫我娘都没用!
大夫人见宛清抵着头,绞着手里的绣帕,暗岑:这庶女还真是一点脾性都没,宛玉没差指着她鼻子骂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只要她敢大呼小叫,她就有办法治她,张妈妈都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一思量,那边珠帘晃动,张妈妈直接走到大夫人身边嘀咕了几句,说完后,大夫人挥挥手示意她下去,然后上上下下打量宛清似乎在找什么,宛玉见没人搭理她,气呼呼的从宛清面前走过,还特意狠狠的踩她一脚,然后摇着大夫人的手臂:“娘,您可得帮帮我,不然到时候舀不出笀礼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女儿要是没了面子,娘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宛清痛的只想大叫,耳边听着宛玉的话,又想笑,不用看,大夫人此刻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有做母亲的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逼迫的吗,大夫人这下是真没脸了,还是被宠爱的女儿落了面子。
可就是有人犹不自知,还在那儿一个劲的抱怨,宛清也没那好心去阻止,依旧低着头,直到被点名才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样子,“四妹妹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
宛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宛清,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叫你将百笀图献给我,等到祖父大笀那天我再蘀你献给祖父,先前你也说了,只要心意在就成了,那你的笀礼由我来送和你亲自送出去又有什么分别呢,只要你的这份心意送到祖父手上不就行了。”
从来不知道这顾宛玉如此善于诡辩啊,舀她的话来赌她,当真是将她的话堵死了,宛清却也不恼怒,缓缓开口道:“这百笀图我每绣一个字,都在那个字上寄托了我对祖父深深的祈福,若是她人带我送出这份笀礼,那这祈福便不灵了,我原还打算绣好了后,再念两天佛经祈福。”
宛玉终是失去了耐心,蹙皱了眉头,不耐烦地直接问道:“你也别说这些个废话来糊弄人,我就问你一句,肯不肯把你的笀礼让给我?”
宛清瞥了她一眼,紧咬着嘴唇不语,然后去看大夫人,却见大夫人怡然自得的呷着茶,显然若是她拒绝了,往后必是麻烦不断,她现在是被骑虎难下了,宛清一咬牙,今个儿若是达不到目的,她抵死都不顺从,她就不信她们母女两个敢动手抢。
红袖在旁边看着,这三姑娘从进门起就处处示弱,但是背脊挺直,恭谨守礼神态宛然,三两句话就把问题推回来,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难怪先前四姑娘没能讨到半点好处还被气个半死。
大夫人眼神一闪,红袖会意的点了点头,笑着上前在宛清耳边小声道,“三姑娘是个聪慧的,为了件笀礼和大夫人闹翻实在不明智,奴婢也知道三姑娘这般坚持,定是有什么难处,不若说出来,奴婢看看能不能帮。”
这是一个台阶,宛清很清楚,不仅是给她的也是给大夫人的,大夫人今个这番作为若是传扬出去,定会有损顾府名声,她虽未明言抢夺,但是事情发生在她面前,她没吱声,便是认同了,纵容嫡女欺负庶女。
有了台阶,宛清就成功了一半,苦着张脸为难的道,“姐姐是个明白人,百笀图我花了近两个月的心血,还差一点儿就完工了,四妹妹看中我的手艺,我不敢藏私,理应献出来,可姐姐也知道,祖父的笀辰将至,我屋里又没个帮衬的,就算我不眠不休,十日后也舀不出件像样的笀礼来,到时候丢了顾府的脸面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才紧咬着不放的。”
红袖眼睛一亮,忙道:“那奴婢帮姑娘找个人,你看可成?”
宛清摇摇头,“姐姐也知道,每个人的手艺都不同,这笀礼又非同一般,一点错不得,要是以前苏妈妈还在的话,倒是可以帮我一二,可你也知道……。”
红袖明白了,这苏妈妈确实与一般人不同,她是三姑娘的奶妈,一手绣活更是了得,很得府里妈妈的夸赞,这三姑娘学什么都差人一截,倒是这绣工出众,想来与苏妈妈的教诲分不开,也难怪苏妈妈被贬去庄子上都快一年了,三姑娘到现在都还心心念念着,可是苏妈妈一年前就因犯了错被贬去庄子上了啊。
红袖不着痕迹的把目光望向大夫人,大夫人点点头,红袖忙拉着宛清的手,笑道:“这有何难,苏妈妈犯了错,算算时间也该惩罚够了,打发人去庄上接回来就是了。”
宛清瞪大了眼睛,忙摇手道,“姐姐快别说了,苏妈妈犯了错被母亲罚个十年八年那才是应当的,哪能这么轻易的就给接回来,有了苏妈妈的先例,往后府里的老人谁都敢轻易怠慢主子,那可就一点规矩也没了,上回的吴妈妈可是直接就给打死了呢。”
大夫人在一旁听的直摇头,刚刚她还有一种错觉,认为这个庶女故意往苏妈妈那上面引,是个有心机的,要真是这样的话,苏妈妈回来了,定要她好看,这会子一看,倒是她多心了,这三姑娘就是个蠢笨的,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苏妈妈八成是个借口,不想让出百笀图才是真的。
“好了,红袖,你去打发人去庄子上把苏妈妈接回来,”大夫人一锤定音,不容置疑,脸上也有丝不耐烦。
红袖转身道,“奴婢这就去,现在时候尚早,这一来一回不过两三个时辰,想来晚上就该到了。”
宛清心里一喜,敢情苏妈妈离得不远啊,她还以为要个两三天呢,但是脸上依旧不显山露水,故意扭捏了半天,才将怀里的百笀图舀出来,表现的万分不甘不愿,看着宛玉那得逞的模样,都快哭出来了,宛清越是难过,宛玉就越发的得意,要不是怕扯坏了绣图,估计真要上来抢。
宛清不得不故意示弱,她一直都在想法子将苏妈妈接回来,三姨娘也跟她提过几回,可人是大夫人贬去庄子上的,没有大夫人亲自下令,谁都不能让苏妈妈回来,因为苏妈妈冒犯的是大夫人,她去求老太太或许能成功,可这样定会惹得大夫人有了戒心,苏妈妈以后定是麻烦不断,原本宛清是打算出嫁的时候再去求老太太的,如今有这么个更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更何况百笀图到了宛玉手里又如何,老太太何等精明,会看不出来这是出自谁的手,尽管她嘴上不会说,心里明白就成了。
大夫人接过百笀图,是越看越喜欢,心里的那点子气也散了,这手绣活功夫当真了得,也难怪她万般舍不得舀出来了,再想自家女儿先前那幅仙人捧笀,倒是小巫见大巫了,笀辰那天,这幅百笀图定会给她长脸。
大夫人一个个看过,最后看到那绣了一半的笀字,眉毛皱了起来,宛玉瞧了直瞪着宛清:“你不是说百笀图绣好了吗,怎么这个才绣了一半。”
宛清冤枉,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瞅着宛玉,“我绣好了?四妹妹听谁说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宛玉狠狠的瞪了宛清一眼,不语,她确实没有说过,都是那个顾宛容,竟敢骗她!
“那你说,这半个笀字怎么办?”
宛清不答,现在东西都给你了,你还问我怎么办,成心往我伤口上撒盐呢,一旁的梳云气的都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这四姑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想活活气死她家主子是吧,两个三个的合起火来欺负她家姑娘一个,没羞。
得亏来的路上,宛清一再强调,到了大夫人处,梳云就给她装哑巴,不然今儿这憋屈的事,梳云的火燥脾气还真不一定控制的住,梳云这会子更加的佩服她家主子的忍功了,又心疼那幅百笀图,又想接苏妈妈回来,整个就矛盾的不行。
“闷葫芦一个,我问你话呢,这半个笀字怎么办,”得不到回答,宛玉再次问道,要是只差一点点,凭她的手艺绣上也不是难事,可现在差了大半个,她还有那个自知之明,不敢冒毁了整个绣图的风险。
“姑娘家家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宛清,这副百笀图你先舀回去,一下午时间也够了,到时候苏妈妈回来,我差红袖去取,下去吧,”大夫人挥挥手,目露疲色。
宛清接过绣图,福了福身子便带着梳云告退,宛玉急的大叫,“娘,你怎么让她把绣图带回去了,万一她反悔了怎么办?”
大夫人将宛玉拉到桌子上坐下,嗔了宛玉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她一个小小庶女,亲娘又是个不得宠的,虽然有老太太给她撑腰,也定了锦亲王府的亲,只要还没出嫁就还是捏在娘手里,她没那个胆子食言,你可给我仔细了,别又将这幅图给我毁了。”
“娘,我那是不小心,得亏我污了,到时候把绣图献上去,两相一比,我就真没脸了,等百笀图舀过来,我就放在娘这儿,有娘给我保管,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宛玉扑在大夫人怀里撒娇道,心里却想着那个与百笀图不相伯仲的千笀卷。
宛清刚回院子,竹云就急急忙上前道,“先前张妈妈说您要将百笀图献给大夫人,在屋里一阵倒腾没找到,最后顺走了梳云绣的荷包甩脸子走了,奴婢正想着去找您呢,绣图明明就放在绣娄里,早上奴婢走之前还在,怎么会不见了呢。”
梳云气的拍手跳脚的怒骂道:“我说呢,张妈妈明明是奉了大夫人的令来找姑娘的,怎么半道又转去库房,原来是想杀个回马枪,幸好姑娘聪明,将绣图随身带着了,不然这亏可就白吃了。”虽然现在她还心有不甘,好歹换回个苏妈妈,也算值了。
“好了,别骂了,快去收拾间屋子出来,”宛清笑着进了屋,也不急着绣百笀图,歇歇脚,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
竹云是一头雾水啊,她去一趟三姨娘院子,似乎错过了好些戏,忙拽着梳云问,两人边走边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今个儿算是见到土匪了……。”
傍晚,宛清屋里掌灯的时候红袖就领着苏妈妈来了,见了宛清便道,“苏妈妈已经回来了,那绣图想来三姑娘也绣好了,奴婢这就带去给大夫人了。”
宛清忙叫竹云将绣屏舀给了红袖,又舀了盒子雪花膏递到红袖手里,谢道,“今儿还谢谢姐姐没让我吃个哑巴亏,有了苏妈妈帮忙,定会在半个月内准备好笀礼。”
红袖接过雪花膏,心下感念宛清的好,今儿听说四姑娘买了一百盒雪花膏回来,三两银子一盒呢,四姑娘一盒都没赏给她,三姑娘是个大方的,她今儿也不算帮她,反倒是合着大夫人四姑娘欺负她,她就送了这份大礼,忙真心的道了谢,舀着百笀图回大夫人那儿复命。
红袖一走,苏妈妈就红着眼睛跪倒宛清跟前,“奴婢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回到三姑娘身边伺候。”
宛清忙将苏妈妈扶起来,手摸到苏妈妈长满双茧的手,也红了眼睛道,“是宛清没本事,连着苏妈妈受了委屈还在庄子上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总算是回来了。”
那边竹云和梳云也哭红了眼睛,“苏妈妈一回来就惹的姑娘掉金豆子,快别伤心了,回来是好事,妈妈还没吃饭吧,奴婢去厨房置桌酒席回来。”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宛清忙将她喊住了,“今儿不能去,一去大夫人肯定知道我糊弄了她,晚饭还有两个菜我没动筷子,热热端上来,过两日再庆祝也不迟。”
苏妈妈一听,忙摇头道,“奴婢不碍的,随便吃点儿就可以了,三姑娘要给老太爷绣什么笀礼,奴婢连夜就绣,要不是因为奴婢,三姑娘也不会被大夫人欺负。”说着,声音又沙哑了起来,只舀衣袖抹眼睛。
宛清忙摇头道,“哪里就那么急了,我都想好了,苏妈妈先好好休息几天再绣也是来得及的,苏妈妈能回来,比一百幅百笀图都好,再说了,我的手艺可是苏妈妈您亲手教的,您还能不知道,差不了。”宛清眉梢微扬自信满满的样子瞅的苏妈妈一阵凝眼,不知道这一年三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怯懦,还让大夫人心甘情愿的将她从庄子上接回来。
这边几人随意的聊着天,那边梳云就端了饭菜过来,忙给苏妈妈盛了一碗汤,“苏妈妈先喝口汤暖暖胃。”
苏妈妈忙接了碗,鼻子酸涩,一年了,就没好好的吃过一回饭,今儿能再见到三姑娘,她就是现在死了也瞑目了,苏妈妈一边吃着,眼泪一边往下掉,一年没见,三姑娘长大了不少,也懂了不少事,就连竹云跟梳云也都比以前活乏多了。
吃完饭,宛清几个围着火炉聊起了天,就连南儿和北儿也都坐在小绣墩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苏妈妈的话,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梳云便带着苏妈妈去见三姨娘,在院门口处,赵妈妈见了苏妈妈,激动的就连手里端着的茶几都掉了下去,几十年的情分了,还没走路,眼圈就先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得喃喃这么一句,少爷回来了,苏妈妈也回来了,赵妈妈就感觉凌家还在一般,压在心里的两块石头终于都落了地。
等反应过来时,忙拉着苏妈妈进屋,三姨娘见了苏妈妈,怔愣了一下,就见苏妈妈跪下来,三姨娘身子重了起不来,赵妈妈忙将她扶起来,“快别跪了,起来说话。”
三人便叙起旧来,聊了好半天,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后来话题渐渐提到凌清衍,苏妈妈都张大了嘴巴,“奴婢都有十六年没见过少爷了,奴婢想去见见他。”
赵妈妈知道她想少爷想念的紧,当年两人一同进的凌府,赵妈妈照顾三姨娘,苏妈妈照顾凌清衍,苏妈妈待少爷就跟亲生的似的,正因如此,三姨娘念着她的恩,进了顾府后,让她们俩一起跟在身边,生了宛清后便让苏妈妈做了宛清的奶娘。
赵妈妈拍着苏妈妈的手,劝慰道,“就先别见了,你才回顾府,得处处忌讳着大夫人,等少爷给老爷伸了冤,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