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又一代,南越国的皇族子孙们都知道这个古老的传说。
但传说始终是传说。
已经没有人把这个传说当成是一件真事,更没有人能够想到去完成这个传说。
这个古埙的价值,在皇族中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所以当拓跋小王爷把这个古老传下来的埙带在了身边,也只是一种纪念,对远古的一种追忆。
这只埙的构造也很是奇怪,常人始终无法吹响。
拓跋小王爷自负聪明绝世,他立誓想要解破石门的秘密,并花了大量的时间学习古埙。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遇到一个能够吹响他们南越国古埙的姑娘。
当拓跋小王爷回国后告诉兀立汗,他找到了可以吹奏古埙的人的时候,兀立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小王爷说的信誓旦旦,兀立汗依然是半信半疑。
邀请若水和小七来到地下陵墓的时候,兀立汗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哪怕是刚才把二人带到这扇石门前的那一刻,他都已经做好了失望的打算。
可是当他看到,若水看到那扇石门,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的时候,兀立汗的心也跟着疾跳起来。
在等待若水答案的时候,他的手心甚至因为过于紧张而泌出汗珠。
拓跋小王爷站在兀立汗的身边,关注的视线一瞬不瞬得落在若水的脸上,眼神中同样闪动期待和激动的神奇。
南越国王室守了将近千年的秘密即将在他们的面前解开,让他们如何能够不激动?
看着如此激动的他们,若水的心情反倒很快平复了下来。她的目光在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的脸上流转。
“皇帝陛下,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是否可以问一个问题?”
“太子妃请问!”
别说是一个问题,就算是十几个上百个问题,此刻兀立汗都愿意回答。
只要能够打开这道石门,让他知道祖先保守了千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对若水的问题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
若水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那道石门。“皇帝陛下,请问你知道这石门上的乐谱是谁留下的吗?或者说,你知道这里的墓主人是谁吗?”
兀立汗搓了搓下巴,对若水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为难起来。
“太子妃,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年代太过久远,关于这个陵墓的主人和这扇石门上留下来的乐谱,几乎都变成传说了,我也不知道能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关于此人的来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令人不能置信。”
可是对于若水这个穿越者来说,有什么比她能在这里遇到穿越的前辈更不可置信,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哪怕就是兀立汗告诉她,这个陵墓的主人是一个火星人,她恐怕都会相信。
“皇帝陛下,请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吧。至于是真是假,能不能相信,我自会判断的。”若水看着兀立汗,又补充了一句:“事关能否打开这道石门,还请皇帝陛下把你知道的事,说得越详尽越好!”
兀立汗一脸震惊地看着若水:“是谁……是谁告诉太子妃关于这道石门的事情的?”他说着看向拓跋小王爷。
拓跋小王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若水。
倒不是他信不过若水,而且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怎么可能对她乱说呢!
若水轻笑了一下:“皇帝陛下不需要用如此眼神看着拓跋小王爷,他只说是请我来,是为了让我用古埙吹奏一曲而已。关于石门的事情,是这首乐谱告诉我的。”她伸手指了指左边的石门。
乐谱?
难道这乐谱还能说话不成?
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对望了一样,父子俩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音乐所能表述的情感,到达极致的时候甚至能够超过语言的诠释。
若水知道他们不信,也不想跟他们多做解释。只是微笑地看着兀立汗。
“皇帝陛下现在能告诉我这个墓主人的传说了吗?”
兀立汗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缓缓回忆道:。
“这都是族里的长老们跟我说的故事了,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口口相传。老人们说,在许久许久以前,这个墓室的主人是乘着火光来到了我们部族。他出现的时候,犹如晴空霹雳,一团火光过后,草原上被砸了深坑,喏,就是现在陵墓的这个位置。那个人穿着奇怪的服装,静静的躺在深坑里,深坑的周围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而他却是毫发未伤。当时目睹一切的人都说他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把他抬到了毡包里面去,细心地照顾了他十几天的时候,他才醒过来。但他醒过来后,说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
听他说到这里,小七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好像听天书一样的表情。
晴天霹雳、火光、大火过后毫发未损的神秘人……这不真实神话故事中天神出现的时候该有的场景吗?
这个陵墓的主人是个天神?
真是太可笑了,要真的是个天神的话,还用得着给自己修建陵墓吗?
小七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越想越觉得兀立汗在胡说八道,对这个传说更是嗤之以鼻,半个字也不相信。
他转头朝若水看去,却惊讶的发现她表现得出奇的镇定,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若水的确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那个穿越的前辈,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飞机失事的时候把他送到这个异世里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晴空霹雳、火球、被把砸出来的深坑……这些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至于为什么他经历飞机失事后会毫发未伤,这个若水就不明白了。
或者说,他是来自于一个比她的前世更文明,科技更发达的时代,所穿的衣服用保护功能也说不定呢!
“后来呢?”若水追问道。
兀立汗对她的镇定也感到有几分诧异,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后来他就在草原上留下来了,渐渐学会了我们的语言。用长生天给他的神谕来为草原的牧民改造落后的工具,教导牧民如何驯服野野马,如何用马奶酿造马奶酒……后来又帮助我们南越国的第一位雄主收服其他部落,建立了大草原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这就是我们南越国的由来。”
听起来,这位前辈就算不是神,也是近似于神的存在啊!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的话,倒令小七起了由衷的钦佩之情。
听兀立汗讲到这里,若水已经敢百分百的确定,这位帮助南越建国的前辈,绝对是穿越而来。
“这个人奇怪得很,他帮助第一代雄主建立了南越国王朝后,他却坚持不接受任何的官职,但对于皇帝赐予的钱财倒是全部收下来了!据老人们说,终其一生他都没有娶妻,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夜观星象和到处游历,有时候他喝醉了,逢人就说他的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他最深爱的妻子,他要回去,他已经找到回去了路了!他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若水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疾跳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打断兀立汗的话。
“那他后来回去了吗?”
她已经无法控制往剧烈的心跳,逼紧了喉咙问道。
根据兀立汗的描述,若水猜测这位穿越的前辈,他之所以在帮助南越国统一草原之后,没有留在当地做官,而是把后半生的时间都花在夜观星象和四处游历这两件事情上,那就因为他想找到回到属于自己那个时代的方法。
而且,他似乎的确找到了。
那么,他真的回去了吗?
这个答案对于若水来说真的很重要!
同样作为穿越者,如果他能回去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她也能……
只要一想到自己也有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的可能性,若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
她向来从容自若,就算是山崩于前都能不变色,可此时,她的声音发着颤,眼神中满是期盼和激动的看着兀立汗,因为太过紧张,她的身体甚至抑制不住的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小七从来没有见过若水这么激动又如此紧张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能感觉到兀立汗的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的心……已经不再平静。
不知怎的,他的内心深处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却无比真切。
种种复杂的情绪反应在他握住若水的那只手上,他的力度突然加大了些,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确认若水还在他的身边,而且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手上传来的微微地痛觉让若水回过神来,她愣愣的望了小七好一会儿。
他那带着担忧、紧张和一丝不安的情绪也通过他的眼睛反应到她的心里。
看着眼前的这个如此出色,却把自己放在了心尖,爱若性命的男人,若水剧烈的心跳慢慢的平缓下来。
在这一瞬间,若水已经想明白了。
她虽然流落到了这个异世之中,但她在这里找到次此生最爱,也同样珍爱自己的男人!
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她还求什么?
就算她能回去,可如果回去的前提是离开小七,放弃他们这段历经生死磨难、经受住重重考验的感情吗?
那她绝对做不到!
她的心已经给了这个男人,就算她的人能够回去,她的心也会永远留在这里。
终此一生,都不会再完整!
想到这里,若水终于真正平静了下来,对小七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轻轻对他说了句。“我没事,不要担心!”
此次的若水整个人豁然开朗,她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带着置身事外的冷静和从容。
她的心里面已经做了决定,不论是否真的存在回到现代的方法和途径,她都会留在这里,留在小七的身边!
但她还是很好奇,那位穿越者,真的回到属于他的年代了吗?
兀立汗对她刚才那么激动却又突然变得如此镇定的表情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有没有回去,老人们没说,只是说他用了毕生的积蓄,在当年他出现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为自己修建了这座陵墓。陵墓完工的时候,他自己走进了墓室之中,石门关闭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只留下了这个关于古埙以及这扇石门上从来没有让看得懂的乐谱。如果不是太子妃能看得懂着乐谱,我们几乎都要以为这只是一个神话传说了。”
拓跋小王爷转身仔细打量着有左边的半扇石门,摇了摇头。
“为了解开这扇石门之谜,我从小跟随制乐大师学习乐理,却也只是能勉强用古埙吹奏右边石门上的乐谱而已,左边的半扇石门上的乐章到底美妙到何种程度,才会让冈拉梅朵你如此从容,我实在是既期盼又好奇。”
“传说中不是按照这个乐谱吹响古埙就会开启石门吗?”若水颇为意外地看向拓跋小王爷,问道:“既然你能吹响,那吹响以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石门能打开吗?”
拓跋小王爷走到右边石门的面前,手指在那些音阶上面轻抚而过,然后回头看着若水。
“能!但也仅仅能够打开这半边石门而已,里面是一间石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半幅墙面上刻的是只有你能看得懂的乐章。第一次打开这扇石门的时候我才知道,左右两扇石门的后面是不相通的,而真正的秘密藏在左边这道石门的后面。”
若水点点,突然明白了。
“也就是说只有先打开右边的石门,才能从那半幅墙面上得到真正完整的乐谱,否则光是按照左边石门上的乐谱吹奏古埙也是没用的。”
“不错!”拓跋小王爷点了点头。
一想到埋藏千年的秘密即将在自己的面前解开,兀立汗变得激动又焦急起来。
“那事不宜迟,皇儿,你先用古埙吹奏右边石门上的乐谱,把右面的石室打开,让太子妃按照左边石门和石墙上的乐谱用古埙吹奏一曲,那我们南越国皇室保留了千年的秘密就能揭晓了。”
拓跋小王爷转头看着若水,见她微微点头,才对兀立汗躬身应道:“是!”
古埙所特有的呜咽苍凉的乐曲在幽深的古墓内响起,缭绕回荡只空旷的墓室内,引起的阵阵的回响。
就好像那些墓墙的后面,有什么人在低低的应和,给人一种既神圣又阴森的奇异感觉。
这首曲子若水再也熟悉不过,拓跋小王爷曾经吹奏过,她这三个月来,更是埋首若练,对其中的每一个变调和花腔都滥熟于腔。
可此时此刻在这静寂的墓室中听来,却别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若水和小七一面体会着这悠长的埙曲给人带来的哀伤的韵味,一面紧紧地盯着那紧闭的右面石门。
在呜呜咽咽的埙曲声中,封闭的墓穴内突然平地起了一阵寒风。
石门外面的长明灯和蜿蜒在墓道里的油灯突然瞬间熄灭了。
整个墓室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边游荡而过,若水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姑娘,更何况现在还身处在这个神秘阴森的千年古墓之中,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的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虽然没有惊叫出声,但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握住小七的手紧了紧,整个人往小七的怀中偎去。
小七伸臂揽住了她,他也觉得那阵寒风有异,更是提高了警觉。
等到视线适应了墓穴中的黑暗,若水看到了令她震惊的神奇一幕。
随着拓跋小王爷的古埙曲悠悠响起,右边石门上篆刻的和埙曲对应的音阶竟然慢慢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
好像有无数细小到几乎不能辨认的光点在那些音阶慢慢汇集,把它们点亮,那是一种淡淡的、银白色的亮光。
要不是长明灯和油灯都熄灭了,相信就算是以小七的眼力也无法发现这神奇的一幕。
直到整个乐章演奏完毕,石门上的音阶也全部被点亮了,虽然乐声渐渐消失了,但那些微弱的亮光却没有消失,而是像流水一样往石门的四周流淌着,慢慢地在石门的边缘,用那如水的流光描绘出一扇门的轮廓。
等到最后一点亮光在石门汇集之后,散发着微光的石门轮廓突然光芒大盛,又瞬间黯淡下来,迅速熄灭。
这时,众人的耳中传来微弱而又节奏感的“咔咔,咔咔”的声音。
拓跋小王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石门打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亮光刚刚消失的石门轮廓又重新散发出光华,而且随着石门慢慢的打开而越来越亮。
其实这种亮光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然黑暗的墓室环境之中,却亮得足以让人闭上眼睛,不敢直视。
小七用手替若水挡住了眼睛,知道他自己适应了这光线,才慢慢将手移开。
不是说右边石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吗?
那后面发亮的是什么?
他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拓跋小王爷看到这亮光似乎变得有些兴奋,他笑着对若水说:“冈拉梅朵,走,我带你去看一样神奇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比这扇用乐曲打开的石门还要神奇?
若水实在感到好奇,拉着小七跟在拓跋小王爷和兀立汗的身后进入了那间石室。
正如拓跋小王爷刚才所说的那样,这间二十多平方米的石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四幅石墙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让人看不懂的图案。
即使是来自于现代的若水,她能看懂的也只有其中一幅石墙上面的五线谱而已,对另外三幅石墙上刻着间距不同的大大小小的圆点,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若水相信这些圆点绝对不是哪位穿越的前辈因为太无聊,所以才刻在这里的,它的存在必然有某种用意,只是她现在还弄不清楚而已。
拓跋小王爷说要带若水看的“神奇的东西”,就镶嵌在这间石室的顶部,也是这间石室所有光线的来源。
看到那块四四方方像是玉石般晶莹润泽并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物体,就连自认见多识广的小七都暗暗赞叹。他甚至纵跃上去用手摸了一下,触手光华,带着微暖的温度。
拓跋小王爷就像是在小七面前向若水展示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脸上带着淡淡得意炫耀的神色。
“冈拉梅朵,这个东西是不是很神奇?我第一次进到这件石室的时候,还以为是上面镶嵌的这块玉石盘是一块由夜明珠打磨而成的呢!但它散发的光华却又和夜明珠不太一样,夜明珠的光华是莹绿色的,而它是白色的。我试过几次,每当这扇石门关闭的时候,这光华就自动熄灭了,而石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它又会再次发亮。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实在是太奇妙了。不知道冈拉梅朵你是否也有同感?咦……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到惊奇的样子?”
若水笑了一下,她当然感到惊奇,能在一间古代的墓室里看到现代的太阳能LED灯具。
她怎么会不惊奇!
若水只心中感叹。
看来那位穿越的前辈的确的来自比她的前世更加文明、科技也更好发达的时代啊!
光是这盏能够持续工作将近一千年的太阳能LED灯就是以她前世的技术无法做到的,而且她还没有在石室内看到任何的声控或者是人体感应开关,这盏灯是怎么根据石门的开启自动开关的,她现在也还看不出来。
更别说石门上用古埙曲特有的音符点亮音阶开启石门的装置了,光凭着两点,若水就能断定这位前辈身负的文明技术起码要比她的前世要先进二十年以上的水平。
“冈拉梅朵?”
拓跋小王爷感觉出来,若水来到这个千年皇陵之后变得有些奇怪,有时候很激动,有时候有很冷静。
若水笑了笑,解释道:“见识了这道石门开启方法的神奇之处后,我觉得自己接下来就算见到神奇的东西都不会感到太震惊了。”
拓跋小王爷点了点头。
他想起他第一次成功用古埙曲开启石门的时候,整个人目瞪口呆,像个石像般动也不动。
他相信不论是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和自己一样觉得震惊吧。
太阳能灯的光线明亮柔和,将这间不大的石室每一个角度都照得清晰无比。
整间石室一目了然,除了墙上刻着的图案,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若水没有理会另外三个墙上的壁刻,她缓步走到那幅篆刻五线谱的石墙面前,顺着曲谱在心里默默地哼唱着这首乐曲。
它果然是整部乐章的后半部分。
曲风和上半部保持不变,都是带着南越国特有的民族风情中糅合着现代的元素,但节奏和氛围却已经大大不同。
刻在左半边石门上的乐章带着说不尽的叹息和惆怅,以及对故乡和爱人的浓浓思念,这下半阙的曲调却表达了离家多年的游子即将登上归家路途的喜悦,还有淡淡的近乡情怯。
若水的哼唱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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