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他们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开人世,还真是便宜了他们!他们敢动我的人,我真该将他们一个个剁碎了喂狗才是。”
凝露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是的,得罪了主子的人,是永远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一定要记得牢牢,牢牢的,永远永远也不敢忘记。
“燕师弟,你们这个糖人儿买的时间够久的啊,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燕孤云抱着凝露,刚刚拐进了马车停靠的巷口,一眼就看到了墨白。
他高高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语气中满是讥嘲。
凝露对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害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往燕孤云的怀里躲了躲。
燕孤云抱紧了她,仰起脸来对着墨白歉意的一笑。
“抱歉,刚才出了点事耽搁了,她的脚扭伤了,我只好抱她回来。”
他走近马车,将凝露放在马车上,凝露低头地抚着脚踝,然后一扭头,钻进了车厢里。
“是么?”墨白冷冷地道,一双目光像冷电般在燕孤云脸上来回扫视,只看得燕孤云呼吸不畅,心跳加速。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么?”他强自镇定地问道。
“什么事?十九,你是来问我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墨白的声音很冷,表情更冷。
“师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是凝露的脚扭伤了,行走不得,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燕孤云笑了笑,答道。
他不想提到遇到几个混混的事情,他怕师兄追问起来,自己难以解释为什么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对付了那几个恶人。
“是吗?十九,看不出来,你年纪越长,心眼也跟着长了,居然当着我的面,还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说谎!”墨白的一双眼睛就像利箭一样,直直地射在燕孤云的脸上,像是能看到他的心里。
燕孤云不由自主地调开眼神,不敢和师兄的目光相触。
“师兄,你、你说什么?小弟不懂你的意思,小弟怎么敢欺瞒师兄。”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墨白的语气十分严厉。
燕孤云一听,就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师兄早就心里有数。
他垂下头,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如何向师兄解释这一切。
墨白的确将燕孤云暗算那几名混混的场面尽收眼中。
试想以他这样的耳力,那几名恶棍污言秽语调戏凝露的声音并不小,他早就听到,便想去出手替师弟解决麻烦。
他来去行动如风,燕孤云根本没有发现师兄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的所作所为,尽数落入了墨白的眼中。
燕孤云所持的尖针虽细,手法虽快,但他是如何出手,何时出手,墨白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震惊无比。
一来是因为燕师弟这扮猪吃老虎示弱,扮得实在是太像,就连他都以为燕师弟因为失了功力,准备向对方卑躬屈膝,可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燕孤云就成了那头吃人的猛虎,几名凶神恶煞的混混却变成了任他宰割的羔羊。
二来,燕师弟那针上不知道喂的是什么毒药,居然刺中人之后,马上让人陷入昏睡之中。
实在是太可畏可怖!
墨白站在街角,呆呆地看着燕孤云,只觉得这个一向柔弱熟悉的小师弟,突然变得陌生可怕起来。
他那略带稚气而无害的笑容后面,却隐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墨白以前不齿用毒,更是鄙夷用毒之人。
但是他自从和若水接近之后,若水的所作所为,却对他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他慢慢意识到之前的自己看待“毒”这个问题上过于偏颇,有失公允。
在若水的手中,毒,可杀人,亦可活人!
他看到若水用毒,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舒畅,因为他知道,若水绝不会滥用毒物,她的每次用毒,都是有的放矢,不会无故害人,更不会随意置人于死地。
可不知怎的,同样是毒,当他看到燕孤云用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丑恶、憎厌,甚至有一种深深的痛心。
而他身为师兄,能做到的,就是想方设法不要让燕师弟走上了歪路。
他不希望燕师弟变成第二个十三师兄!
至于燕孤云为什么突然学会了毒术,他早就猜测出来。
虽然燕孤云一个字也没提,但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是做过的事,就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定是上次回山之后,燕师弟偷拿了十三师兄藏起来的毒术秘笈和心法。
让墨白感到失望的是,燕师弟不但偷拿了,还偷学了,不但学了,还拿出来害人。
害人不成终害己!
他已经被自己练出来的毒害得变成了废人,却还不知自醒。
自己拿走了他的所有毒针,可他没想到,燕师弟居然又偷偷练出了另外一种毒物,虽然这种毒物及不上食人妖花厉害,被针刺中的人只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墨白看得出来,燕孤云眼中露出的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及杀气。
这几名混混中了燕师弟的毒针,是绝对活不成了的!
“燕师弟,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墨白冷冷地说完,就一跃跳上了短腿土马的马背,对早已经赶回来的车夫喝道:“赶紧跟上,再磨磨蹭蹭,老子打断了你的腿!”
他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那短腿土马顿时扬头长嘶,跟着拔足向前飞奔。
马车夫胆怯地偷看了燕孤云一眼,然后驾起马车,追赶墨白而去。
他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谁才是自己的老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转眼之间,墨白和马车拐了个弯,都消失在了燕孤云的视线之中。
燕孤云抬起头,看着巷子的尽头,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当地,旁边陪着他的,只有那匹胭脂雪。
“我亲爱的好师兄,你想就这样甩掉我么?你也太小瞧我燕孤云了。”
燕孤云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微笑,轻声低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
他若无其事的翻身上了马背,向前追赶了过去。
“师兄,十七师兄,小弟错了,小弟知错了,你等等我!”
他放声大喊,声音顺着风直传出去。
他知道,墨师兄一定能够听得到。
果然,他刚刚拐出巷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条人影骑在马背上,勒缰而立。
他打马奔上,一口气奔到那条人影的面前,喘着气,低下头道:“师兄,师兄,我真的知错了,你和师傅的教诲,我从来不敢忘记半点。”
“你当真不敢忘记吗?师傅的教诲,你还记得多少?你在那针上喂的是什么毒?那几个混混不过就是调戏了几句你的丫头,他们当真就罪该一死么?”
墨白并不为燕孤云的话语所动,他冷冷地逼视着燕孤云。
事情的经过他一清二楚,虽然那几名混混不长眼,教训他们一顿也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了他们的性命。
先前燕孤云在知府衙门连杀两名无辜丫环的性命,已经是犯了师门大忌,他也因此训斥过燕师弟,可这才没过几天,燕师弟居然再次犯忌!
这次他出手比上次更是狠辣无情,竟然一举杀了六个人,而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燕孤云,实是在让他又心寒又失望。
燕孤云垂首无语。
墨白看着他,缓缓举起了右掌,高高的悬在了燕孤云的头顶。
他心中又酸又痛,更是说不出的失望,燕师弟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胡乱出手,杀害无辜的凶人恶魔,短短数日之间,就杀害了数名人命,而他所杀一人,无一是武功高手,不是手无寸铁的丫头少女,就是不懂武功的街头混混。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师门,却容不得师门出现这样倒行逆施的杀人败类。
或许,是时候该替师傅清理门户了……
“燕师弟,你杀那两名无辜少女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可是今天,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燕孤云心中突突乱跳,他知道师兄这是要代师行罚,清理门户。
他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和杀气。
墨师兄这番是动了真怒啦!
只要自己再不回答,墨师兄这一掌就会毫不容情的击在自己头顶,小命休矣!
一刹时间,他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是跪下哀求,还是转头逃跑?
逃?
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墨师兄,且不说师兄轻功天下无双,就算他让自己先逃个三天三夜,他也一定有法子追上自己,就算自己逃到了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得过墨师兄的追踪。
求?
他更了解,墨师兄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卑躬屈膝之人,自己要是跪下央求,只会让师兄的心更硬更狠更不容情。
罢了,他就赌上一赌,拼上一拼。
“十七师兄,你一掌打死我罢!”
燕孤云突然脖子一梗,仰起脸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墨白。
“你道我真不忍心下手么?”墨白一字一字地慢慢道。
“十七师兄,死在你的手里,小弟一点也不觉得冤屈!这总比让小弟死在那些混迹街头的无赖混混手里要强,反正小弟已经是废人一个,连几个混混都打不赢的废人,像我这样的废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滋味?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燕孤云神情极是倔强,他把两眼一闭,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墨白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却说什么也击不下去。
燕孤云的话,一字字就像钢针般刺痛他的心。
是啊,燕师弟有什么错?
他如果不用毒针,就连那几个混混也打不过,难道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受辱吗?难道让他每次出了事,都来找自己求救吗?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更不可能一辈子当他的保姆照顾他!
他练毒制毒用毒,只是为了自保而己,有情可原。
“你在那针上,喂的是什么毒药?”墨白冷声问道。
燕孤云虽然硬着头皮说出那番话来,可他心中殊无把握,这番话能够打动师兄,饶过自己的性命。
他心里头有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却迟迟没有等到头顶上那致命的一击。
这时听了墨白的问话,他的心登时落回了肚子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兄的语气虽冷,但明显缓和了不少,想来心中的杀气正在慢慢消散。
“只是一种能够让人快速入睡的药物,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燕孤云一脸委屈,他幽怨地看向墨白,“师兄,你冤枉我了,师傅和师兄你的教诲,小弟时时刻刻铭记于心,绝不会滥伤无辜,那几个只是不懂武功的混混,小弟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怎么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呢?”
“是吗?只是安眠的药物?”墨白似信非信,睨着燕孤云。
“师兄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前去验看,他们绝对活得好好的,只是现在还暂时醒不过来,要一觉睡上四五个时辰。师兄,他们欺辱了小弟的女人,小弟只是让他们睡上几个时辰,算是惩戒,这应该算不得太过份吧?”燕孤云振振有辞地说道。
“好,那你和我一起去验看验看!”
墨白二话不说,连给燕孤云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他一伸手,拉住燕孤云的马缰,拽着胭脂雪就往几名混混倒地的方向行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
燕师弟说得再天花乱坠,墨白也不敢轻易相信了。
他一定要当面验清楚,燕师弟所说的是不是谎言。
要是燕师弟再敢欺瞒自己,他绝对下手不会容情,一定会亲手要了燕师弟的性命。
与其留着他继续在世间害人,倒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好!”燕孤云答得十分痛快。
他一脸坦坦荡荡,倒让墨白对他的话多信了三分。
两个人打马来到那条街道,只见那儿围了好大一群看热闹的人,正对着几个酣睡不醒的混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姓赵的那小子吗?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带着几名混混到处乱逛,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调戏姑娘,怎么会躺在这儿睡着了?还打着大呼噜,这是有多缺觉啊!”
“这不叫缺觉,这叫缺德!听说就在刚才,他们几个家伙围住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人家动手动脚,后来不知怎的,就一个个倒下地来,我们还以为他们是被人下了毒手,没想到却是呼呼大睡!唉,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恶有恶报,这群恶棍,迟早会有报应!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墨白的脸色变得不那么难看了。
看来被十九师弟教训的那几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在百姓们的心中混得是天怒人怨,看来几个人就是真的死了,大伙儿也不会有半点惋惜,而只会拍手称快。
他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对十九师弟下手。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那几名混混此起彼伏的鼾声,很显然,燕师弟并没有说谎,这几名混混并没有死,只是熟睡而己。
说起来,燕师弟给他们的惩戒还真是忒轻了!
要是换了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少也要剁了这几人的咸猪手,让他们一辈子也不能再对别的姑娘动手动脚。
“十九,是我错怪你了,你不会生师兄的气吧?”
墨白是个直肚直肠的人,是他冤枉了燕孤云,他就马上认错。
“师兄,小弟从来没怪过你,我知道你全都是为了我好,师兄的教诲,小弟一定牢记于心,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犯过的过错,小弟也绝不会再犯。”
燕孤云说得从容大度,神情认真恳切。
“好,十九你放心,以后有师兄在,无论是谁,也休想欺辱了你去!欺辱你,就是欺辱我墨白!”
墨白拍着胸膛向燕孤云担保道。
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师弟的歉疚,只想要好好地补偿一番。
燕孤云自然明白,他微微一笑,道:“师兄,只要你不赶小弟离开,小弟于愿足矣。”
他知道自己越是说得可怜,师兄的心就会越软,越是不会赶走自己。
只要跟住了师兄,就能接触到那位太子妃,自己的仇和怨,早晚会得报!
“师兄,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赶你离开!”墨白怫然不悦。
他和燕孤云离开了人群,在不远处的前方,马车正徐徐前行,等着他们。
“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十九,要是一夜不睡,你能支撑得住吗?”墨白回过头来,关切地看向燕孤云。
听出了墨白的话中之意,燕孤云精神一振,抬眸看向师兄。
只见墨白双眸灼灼有神,一扫前几日萎靡不振的神态。
“师兄,你可是有了发现?”他问道。
“哈,十九果然是十九,最懂得我的心意。不错,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啦。”墨白扬起了眉梢,得意洋洋地笑道。
“啊?师兄,你是由何发现的?他们往哪里去了?”
这个他们,燕孤云知道,指的自然就是小七和若水。
他不由大为惊愕。
就是不久之前,师兄还一肚子没好气,处处拿自己撒气,怎么一转眼之间,师兄就大有所获?
“哈哈,说起来倒也多亏了我这毛驴兄弟,我刚才心情不好,骂了它两句,它居然就给我使性子,发脾气,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跑,我自然不能放过它,就追上去要好好教训教训它。”
墨白说得眉飞色舞,拍着短腿土马的脑袋,笑容满面,“然后,我就发现这马儿一头钻进了一家客栈之中,然后对着楼上狂嘶不己,我就纳闷了,它好端端地这是发了什么疯,难不成楼上有一匹母马不成?”
燕孤云不知不觉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后来呢?楼上真的有匹母马?”
他打量了几眼那短腿土马,还真是越看越丑,越看越像是头大毛驴儿,说不定它看上的不是母马,而更可能是头母驴!
这话他自然不敢当着师兄的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师兄有多宝贝他这匹毛驴。在他们离开曲池城之前,师兄特意离开了几个时辰,就是去寻这匹大毛驴。
“楼上倒是没有母马,不过那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那味道还是经久不散。我叫来掌柜的一问,掌柜的说,几天之前,有人出手豪阔,包下了他家整间客栈,而来的客人却只有一男一女,看模样像是夫妻,也像是情侣,两个人长得都是风姿脱俗,让人一见难忘,听他描述,这两人就是那七小子和小丫头无疑!”
“哦?那包下客栈之人,却是谁呢?是这两人的朋友?”燕孤云却听出了被墨白忽视的一个细节。
“管他是谁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他们啦!哈哈,哈哈哈!”墨白根本不关心燕孤云的问题,他一心沉浸在喜悦里。
“那师兄,你说那间房里有味道,却是有什么味道?竟然引起了师兄你的怀疑?”燕孤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什么味道?自然是药材的味道!那间房里,有着浓浓的药味,这味道,我在水丫头家里闻到过,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在摆弄一些根根蔓蔓,瓶瓶罐罐,然后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而她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唔,其中的功效嘛,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小十九,你那点微末毒技,连给她提鞋子也不配!”
墨白说话毫不客气,燕孤云却也不恼,心中对若水更是多了一层忌惮。
“师兄说得不错,小弟这点儿东西,只能拿来对付那种不会武功的街头混混,哪里能比得了太子妃呢。”燕孤云苦笑一声。
听了燕孤云的话,墨白心中倒是一动,一个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他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燕孤云看,沉吟不语。
他的眼神让燕孤云变得心虚起来,他强笑道:“师兄,可是小弟说错话了吗?都怪小弟失言,太子妃乃是天上的云,小弟是地上的泥,哪里能够和太子妃相提并论。”
“十九,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墨白忽然沉声说道,神情十分认真严肃。
“什么想法,师兄请讲。”燕孤云十分恭顺。
“你要是真想学习毒术,或许,你可以向水丫头讨教一二,只要你愿意,等见了她面,我可以向她提及此事,看她意下如何?”墨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