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云心中一跳,刹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墨师兄会突然提出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这真是他想下楼就有人送梯子,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
那太子妃的医术如何,他还不得而知,但是她用毒懂毒知毒,比之十三师兄高出何止数倍!
自己只不过是研习了一本十三师兄留下来的毒技心得,就像着了迷一样,每日里孜孜不倦,越学越觉得其乐无穷。
但是那毕竟只是一本心得,他又不得明师指点,初学制毒习毒,对其中的很多决窍和细节都是模糊不清。
别看他练出了两种毒物,但那大多是十三师兄留下来的半成品制成的,他自问自己还完全无法独立练毒,在心底一直渴望着能够遇到高人,替自己指点迷津。
要是太子妃真的能够指点自己,那自己的毒术岂不是会突飞猛进?
而最让他感觉到兴奋的是,如果有朝一日,这太子妃死在她所教授自己的毒药之下,这岂不是最大的讽刺?
燕孤云真想看到那一天,太子妃临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
如此一想,他还真的很是期待呢。
燕孤云浮想联翩,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竟然忘了回答墨白的话。
“怎么,十九你不乐意?好,此事就让我没提过。”
墨白等了一会,看到燕孤云脸色变幻,始终不答自己的话,以为他心中不愿。
说起来这个念头,他也是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
他刚才忽然想到,水丫头和寻常他所认识的姑娘都大不相同,和她认识之后,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许多之前的看法,如果燕师弟能够跟在水丫头身边,和她多多接触,耳濡目染,或许会起到潜移默化的奇效。
最主要的是,水丫头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化去燕师弟心里的戾气,让他变得心态祥和起来。
墨白知道,燕孤云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却对若水仍是怀有很大的敌意和芥蒂。
毕竟他的一身功力,是由若水而失去,要让他心中毫无怨念,墨白自问,若是他和燕师弟易地而处,他也做不到。
这一点,从燕师弟对水丫头的称呼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从来都管水丫头叫太子妃,或是他们,或是那个女人。
说明在他心里,仍是对水丫头有着怨怼之意。
而自己是铁了心要跟在水丫头身边的,燕师弟也是铁了心要跟随自己,如果不化解了他二人之间的矛盾,他们又如何能够和平相处?
别看水丫头表面上温和,实际上肚子里也长着利齿,得罪了她,她略施小计,就能整治得燕师弟生不死,死不死。
还有她那个腹黑夫君,君小七,不但宠妻如命,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他要是看出来燕师弟心怀不善,第一个出手对付燕师弟的人,就会是他!
所以改善二者之间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化敌为友。
如果自己能够说动水丫头收燕师弟当一个记名弟子,传授他毒技,并引导燕师弟走向正途,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虽好,怎奈燕孤云所想却和他全然不是一路。
“师兄,你的提议小弟真是千情万愿。就是不知道那太子妃……她、她会不会记恨小弟?小弟之前误会了她,几次三番地想要置她于死地,就算她再宽宏大量,她也是个女子,胸怀总及不上男人的宽广,她肯原谅小弟已经是难得之极,要让她授小弟毒术,岂不是强人所难?师兄,这样为难之事,小弟怎么能让师兄你开口呢?”
燕孤云思忖再三,说出一番以退为进、情理俱佳的话来。
话意中处处贬低自己,抬高若水,同时又不着痕迹地将了师兄一军。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极的神色。
他知道,墨师兄就是这样性子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自己越是把事情说得艰难,墨师兄就越会想尽了法子为自己办到。
果然,听了燕孤云的话,墨白把胸膛一挺,用力拍了拍燕孤云的肩膀,放声笑道:“十九,你放心,师兄我既然敢说这话,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你乐意,水丫头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等咱们追上了他们,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哈哈,哈哈哈!”
墨白笑得十分畅快。
他之所以敢拍胸脯胆保,是因为他知道,若水欠了他的情,她曾经答允过自己,要为自己办一桩事情。
他知道若水是不轻易许诺于人的,他能要来她这个承诺,可是花了无穷的心力。
虽然为了燕师弟浪费了这个承诺,他觉得有些不舍,但此举一举两得,他又觉得十分值得。
至于他想要若水为他办的那桩事,反正现在时机不到,他暂时还用不到。
只要他继续跟着若水,迟早会找到机会,让她再欠下自己一个承诺的。
“十九,跟快点,你磨磨蹭蹭的,咱们要几时才能赶上他们?那掌柜的说,他们离开这里已经整整四天了!这四天,咱们要抓紧时间赶路,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再跑掉了!”
墨白用力在短腿土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马撒开四蹄,如飞奔跑。
燕孤云怔了一怔,忙催马赶上。
小七和若水离开那所城镇之后,一路继续向北而行。
接下来的数日,就如小七事先所料,两人每到一所城镇,都有人提前安排好了食宿,供两人休息。
两人也早就见怪不怪,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
只是每天晚上若水睡着之后,小七仍是窗前盘膝打坐,吐纳完毕,他会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出神。
出乎若水意料之外的是,两人这一路北行,居然十分顺利,没有遇到半分意外和阻挠。
若水准备的好几样暗器和武器,全都没了用武之地,让她惊奇之余,又觉得有些不爽。
她的神情落进小七的眼里,他便猜到了她的心意,轻声笑道:“我倒宁愿这一路上一直太太平平,相安无事。”
他只想要她能好好地休息,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好好休息,别再出现打打杀杀那种惊险刺激的场面了。
他自是不惧,却不想让她掺和在其中。
只有早点和御林军他们会合,他心头的担子才会减轻一些。
若水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小七,我知道,说实话,那些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不来捣乱,虽然寂寞了点,但对咱们的孩子却是大有好处。”
她并不想多造杀孽,但人家要来砍她的脑袋,她总不能乖乖地引颈就戳吧?
对付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恶制恶。
所以她这次所炼制的秘药中,也有一两种中人立死的剧毒之物,就连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收好,不敢碰触。
只是在她的估算中,这一路上实在不该是如此太平。
从她和小七出京之日起,她就一直隐隐感到,有一个大阴谋,或是一个大黑手,正对着她慢慢地伸出魔爪,想要把她攥住手中。
小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危机,所以他才会毅然带着自己离开御林军,兵分两路,就是想迷惑那只魔爪,看清楚魔爪的主人真面目。
但,她和小七这一路上虽然经历重重,却并没遇到意料之中的凶险。
唐问天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
若水相信,唐问天和那魔爪的主人并无关系,否则,在她刚落入唐问天手里的时候,他早就毫不犹豫地把她掐死了。
“小七,你说,咱们一路之上没有碰到半点麻烦,会不会是……”若水欲言又止。
虽然她没有说完,小七却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道:“或许。”
两人同时变得沉默下来。
若水猜测,他们之所以这样太平,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保护了他们的周全。
那此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一路之上,他尾随着二人,处处提前为二人打点食宿,却从不露面。
他虽然并未露面,可是他的影子却是无处不在。
尤其是在小七和若水二人的心里,虽然二人嘴上不提,但是心里面,哪天没有把他念上个十七八遍?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只是不想被两人遗忘?
“水儿,咱们不必理会他,明天,咱们就到了跟胡大海他们会合之处,也到了约定之期,我倒想看看,他还会不会为咱们的五百御林军也提前打点好一切。”
小七握着若水的手,微微笑道。
他说完之后,目光向马车后方扫了一眼,心中却是在想,已经过了整整五天,墨白一直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暗中追了上来却并不露面,还是自己的计策当真有效,真的把他甩掉了。
这几天他和若水二人互剖心意,早已经不再存有任何的隔阂和误解。
墨白是否出现,小七早已经看得云淡风轻。
二人白天加紧赶路,晚间照常歇宿。
小七和若水一直在暗暗担心,他们此行没有遇到阻挠和危险,那胡大海他们呢?
那魔爪没有伸向他们,会不会伸向了胡大海他们的车队?
那五百名御林军和刚刚收编为亲兵营的山匪们,会不会遭到了毒手,全军覆没?
若水的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尤其是那五百名御林军。
他们是她带出来的,如果不能把他们安安全全地再带回帝都,她怎么有面目去面对他们的亲族家人们?
一想到这里,若水几乎夜不能寐。
小七想的却是那二十车的赈灾物资,尤其是那几大车药材,那是父皇精心准备的东西,要是遗失了,那永凌的百姓们可要受苦了。
翌日,小七和若水两人终于赶到了十天之前和胡大海他们约定的地点。
约定的地方并不是一所城镇,却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山谷。
两人赶着马车,来到山谷口,远远望去,只见山谷中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小七和若水的心顿时沉了沉。
说起来,胡大海他们一行人所走的路线,要比他们两人近得多,就算再慢的行军速度,十天之内赶到这里,也是绰绰有余。
他们之所以没能及时赶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出了意外!
小七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马鞭,那马车便停了下来。
他略一侧头,只看到若水的脸色变得苍白,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幽深,定定地看向山谷,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咬出了一排深深的齿痕。
“水儿,没事的,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害咱们,但是正主儿不在,他们一定不会为难这一群老幼病残的,对不对?”
小七虽然说话宽慰若水,但是他心中也殊无把握。
当时事情紧急,为了若水的安危,他想出了那条李代桃僵之计,兵分两路。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胡大海他们会遇到危险。
但他当时别无法子,这是能保护若水的唯一方法。
在他心中,若水的安全比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要重得多。
可是当他发现,山谷中真的空无一人之时,他的心沉了下去,整个人像是浸在冰冷的水里,愧疚无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局面。
五百御林军,还有刚刚投诚向他效忠的山匪们,全军覆没!
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那只魔爪够凶,够狠!
小七跳下了马车,伸手把若水也接了下来。
他拉着若水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山谷。
两个人的心情格外沉重,每一步的脚步像是有千斤重。
若水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要不是小七牢牢扶住她,她几乎一步也走不动了。
但是她咬着牙,拼命坚持着往前走。
她要亲眼看清楚,她带出来的御林军,胡大海,钱小豪,刘老根,还有小杏……
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
热泪不知不觉盈满了若水的眼眶,她知道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可是她控制不住。
一想到那一个个把性命托付给她的御林军们,她就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
当时她为什么不阻止小七?为什么任由小七把自己带走?
她明知道会有危险,却为什么任由胡大海他们继续前行?
就算是再危险,她也不该抛下她的御林军,她辜负了他们对自己的信任!
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山谷中,游目四顾。
风从山谷的密林中呼啸而出,卷起了二人的衣角,像是一片片随风舞动的蝴蝶。
“小七,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没能及时赶来会合?”
若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转头看向小七。
“或许。”小七不忍心让她失望,模糊地应了一声。
“是吗?真的会是这样吗?还是他们已经遭到了毒手,一个也没能活下来?”若水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心底的怀疑。
“水儿,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时间还早,这一日根本就没过完,我和他们约定的是十日之后,或许,天黑之前,他们就会赶到这里。咱们且在这里静静等待便是。”
小七转过身来,看向山谷口,那里山林寂寂,杳无人迹。
“天黑之前,他们就会出现吗?”若水幽幽地道。
“会的,一定会。”小七抓紧若水的手,用力握了握。
她的手像冰一样的冷,小七忍不住责怪地看着她。
“水儿,你怎地不披件斗篷就下车?这里山风大,你去车里避避风,我去山谷口等着,一有消息,我马上就叫你出来。”
“不,我不去,我就要在这儿等。”若水固执地摇摇头。
她静静地站着,遥望着山谷口的方向。
小七知道她的脾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去马车的包袱里取出斗篷,替她披在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助她驱除寒意。
他的内力一探入若水的体内,就察觉出她的心绪极为不宁,导致内息混乱。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帮她把内息理顺,却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忽然之间,他的耳朵一动,倏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密林。
“怎么了?”若水只感到小七的手掌一紧,身体瞬间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把拉满了的弓,蓄势待发。
她知道小七定是察觉出了什么,心中一动,暗叫自己真是大意。
既然山谷中没有人,说明胡大海他们的行踪早就落在敌人的眼中,这片山谷说不定早就被人布下了埋伏,专等着自己和小七自投罗网。
若水的预感果然没错。
她刚刚回过头来,面对山谷,就看到从山林密丛中忽喇喇钻出来数百条人影,把她和小七团团地围在中央。
“太子妃,是太子妃!”
“太子妃,咱们终于等到你啦!”
“没错,是七统领护着太子妃赶到了!”
“蠢货!什么七统领,太子妃身边那位,是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太子妃!咱们在这里等了你们足足三天啦!”
数百人欢声雷动,呼声震天,人人脸上洋溢喜悦之情,发自肺腑。
小七和若水见这群人一个个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可是面孔却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群跟随过若水前去征讨乐大将军,又跟着她一路出行前往永凌的五百御林军。
那冲在前面的两个人,一老一少,正是刘老根和钱小豪。
跟在两人身后的,跑得气喘吁吁的,是个没有胡须的白胖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绸袍,打扮得像个富富态态的员外郎,乍眼看去,活像是个刚从土里拔出来的白萝卜。
这人正是胡大海。
“哎哟喂,太子妃,奴才可把您给盼来了,您不知道这几天哪,奴才可真是担心得连觉都睡不好,饭都吃不下,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看到您安全无恙,奴才的这颗老心哪,直到现在还扑腾扑腾地乱跳哪!”
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唠唠叨叨。
“太子妃,瞧瞧您都瘦了喂!您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可让奴才怎么有脸回去见太后娘娘啊,奴才可是天天为您向老天爷祈祷,保佑太子妃您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可不就真真儿的应验了吗?太子妃,奴才我……”
胡大海的话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鸭子正在嘎嘎乱叫,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叫不出来。
他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小七,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太子殿下,我好像看到了太子殿下了,我这不是老眼昏花了吧?小杏,小杏,你快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杏就在他的身后,正一脸欢笑地看着若水,闻言,伸出手去,用力扭了胡大海一把。
“哎哟!疼!疼死我了!”胡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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