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你……此言当真?”淳于衍恍惚一愣。医者,素有仁心,人言犹谓“医者父母心”,若不仁不义,毋论医术造诣多深厚,皆是不能成为青史留名的名医的。见艾小妍如此言之凿凿,淳于衍有些惊慌了……
“自然是真的!这都是我的过错——”艾小妍无助地哭道:“是我害了平君!淳于大夫……你可知道,我因何会告诉你,当初救你之人是霍成君?我扯这个谎子,都是因为霍显威逼呀!她、她捏了我的把柄在手,迫我这般说的……我竟不知霍显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到了此时,我才明白!……悔之晚矣!”
她复又一头栽在榻上平君身侧,默默地流泪。许平君吃力地伸出了手,摸着她的头……“阿妍,这不怪你,都是命。”
原来淳于衍不受名利所诱,霍显以富贵名利诱之都不能使其甘愿效命,霍显便让艾小妍假称当初救淳于衍之人正是霍成君,淳于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又有霍显挟救命之恩哭诉在后,她便甘为“救命之恩”下狠手去害皇后了。
这时得知真相的淳于衍,如何受得住这打击?她瞪大了眼,膝行而至艾小妍跟前,一把揪住了艾小妍的袖子,惊问道:“艾姑娘所言,都是真的?”
不必再等艾小妍确实,她的眼神已经告知了淳于衍。
她颓下半截身子,惘然空洞地望着前方……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嘴里喃喃:
“竟会如此……医者之心,竟全抛了去!恩将仇报……行医也如饮鸩,这世间,竟还有何挂恋?”
她说罢,便扬手拔出了头上发簪,急于引颈自裁……
幸艾小妍反应迅速,一头扑来,扬手打落淳于衍手中的发簪……艾小妍喊道:“出得这事,你竟想畏罪自裁?那不行!还需拿你的命叩审,让幕后主使露出狐狸尾巴呢!”
淳于衍懵怔怔跪在那里……
许平君勉力支撑,艾小妍扶着,她方有了点力气,这时看着艾小妍,语气怆然:“阿妍,莫要担心我,产后内虚,又受此侵害,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捱不过啦。不必为我难过……好阿妍,不要……不要内疚。”
艾小妍早已泣不成声。
许平君复转头向淳于衍道:“本宫只问你一句,幕后主使,究竟是不是霍显?究竟……是不是?”她眼中星芒渐落,空洞至极。
这是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她却坚持要从淳于衍的口中亲闻。
淳于衍终于,点了点头。
皇后像了却一桩心事,忽地便颓了下去,她的身子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顷刻之间便倒下。
“娘娘?”艾小妍一愣。
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这世间,终与她要握手相别。
皇后的眼角,终于缓缓爬出了泪……
沉静如斯。深痛如斯。
史家的绝笔定格在这一瞬,恭哀许皇后……她永不知后世是如何将她这小女子传颂的,帝后之情,为后世歆羡。
就像,她永不会知,她的奭儿长大时是如何稳重可爱;她的奭儿,往后……会是如何地想念她。
君王凭栏失意,念的永远都是南园的一场诀别……
她永不会知。
“娘娘!”艾小妍嚎啕大哭:“平君!你不要——你要撑着啊!”她旋即便喊淳于衍:“快过来看看啊!娘娘快不行了——快救救皇后啊!!”
艾小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似疯了一般,只会哭喊了。
她多想,平君还能对她笑。
她们一起,看着奭儿长大。陪着奭儿,长成千古的君王。
“不要……不要……”许平君的唇上起了泡,她艰难地张了张嘴,虚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艾小妍见状,慌忙趴在榻前,紧张道:“平君,你……你说什么?”
许平君吃力地附在她耳边:
“不要让陛下知道……放、放过淳于衍……”
艾小妍瞥了一眼淳于衍,十分不解:“她……罪无可恕呀。”
“阿、阿妍,放过、放过淳于衍。许、许皇后是寤生而死,与……与旁人无关……”
“平君!”艾小妍痛心疾首:“这……这不可呀!”
“阿妍听我说,”她唇色苍白,艰难向艾小妍耳边靠了靠,“阿妍,不能……不能让陛下知道,我、我死,是为霍氏所害,陛下、陛下好可怜呀!陛下身孤力、力薄,江山需、需得仰仗霍光……若君臣因皇后身故而生隙,陛、陛下力薄难托……多可怜呀!”
她及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皇帝着想。
一刻不停地,为陛下所想。
须臾,皇后的眼角,眼泪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