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她被人教养长大,安稳做将门的千金小姐,这已经是他身为帝君,在被人算计之后,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绡纱帐在凉风吹拂下,晃出漾动的纹路。
皇帝的眼前,也漾起这波动的纹路,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这小室,虽不宽敞,中间却通亮,皇帝坐上,饮茶小憩,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霍显的出场,远比皇帝想的要嘈杂。
她几乎是被人簇拥而来的,似乎全府的仆妇都赶到了,拥着这个早已哭成泪人的当家主母,个个皆在劝:“夫人,莫难过呀!夫人……紧要身体,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皇帝座上,头疼难忍。心说,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霍显才进了小室,便扑倒在地,泣涕涟涟:“陛下,陛下要为妾妇做主呀!”
这女人尖锐的声音好生刺耳,这些日子来,皇帝已经听多了这种声音,他心里觉十分的厌恶,心说——霍夫人啊霍夫人,该是你为朕做主才是啊!
皇帝忍声,问道:“霍夫人有何冤屈?”
“这……”皇帝这一副正经模样,反教霍显不知如何接话了,她愣了一下,复又泣诉:“陛下,孩子她……”
皇帝沉默以对。
霍显见皇帝不接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嚎啕将女儿霍成君的那些事摊上台面来说,这一时,倒为难了,僵在了那里。
皇帝冷笑一声:“霍夫人,可有要事与朕说?需不需要屏退左右?”
“这……”霍显看了看左右,遂点头:“妾妇愿与陛下单叙。”
皇帝也不耐烦霍显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出,正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事呢,因说:“朕愿闻其详。”
小室里只剩了皇帝与霍显两人。
霍显此时也不磨缠,开门见山说道:“陛下,成君已为陛下诞下皇女,如今尚无名分……陛下是否……”
“是否怎样?朕不懂,愿霍夫人赐教。”
霍显见皇帝这般冷言,便知皇帝对霍成君加封之事多有推搪,但事已至此,她霍显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陛下,霍家在朝上,已是头脸人物,在这长安城中,亦为名门望族,小女成君……未嫁有孕,又……生下女儿,若还无名分,霍家怕是丢不起这个人。”
皇帝眉色未变,冷冷淡淡一笑。
霍显觑着皇帝,不明君心,亦不敢深揣。她知皇帝心里是不愿为霍成君加封的,但事已至此,皇帝想躲,也得顾着霍光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面儿吧?
总不能教霍成君未嫁先有孕这种丑事满长安城地宣扬吧?再说,霍成君诞下的这女儿,可是皇帝血脉,大汉的公主!
霍显心里,仍抱着八成的信心。
谁料这皇帝并非刘贺那样的皇帝。
他是皇帝刘询。
刘询漆黑的瞳仁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他的眸色却极冷清,他盯着霍显,忽而,露出一丝淡漠的笑——
皇帝挥了挥手,御前贴身的从侍便招来了一人。
皇帝冷声说道:“还认识么,这人?”
霍显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瞧还好,这一瞧,险惊的喘不过气来!
自然是故人。
皇帝冷笑:“你问问她,她姓甚名谁,是什么人?”
霍显噤声。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儿。
霍显当然认识她。
当初在祭灵告太庙驻跸途中,皇帝走错了皇帐,才与霍成君发生了这一桩事,这眼前的女孩儿,便是排布这一场“误会”的施行人。霍显计划中极重要的一枚棋子……
她……怎么会在皇帝的手中?
是她用了那种异香,诱/引皇帝走进了霍成君的帐中。
她知这场阴谋的一切。
霍显跪在地上,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这皇帝,心思比她想的沉,她……竟有些疲于应付了。
她不知要如何开说……
认罪?她没那么蠢,一出口,便全无转圜余地了。抵死不认罪?这小皇帝既能究蛛丝马迹,查到了这一地步,她再抵赖,只会让小皇帝居高临下看一场笑话。
那当如何是好?
霍显脸色惨白,几无人色。要知诱/引皇帝乃大罪,君上狠下心怪罪下来,她如何能兜得住?
她心里乱如一团麻。
高座上的皇帝,这时却开口了:
“霍夫人,如今……你可还要朕御封贵府小姐?这等计谋,若教她入了宫,朕的后宫,往后还有宁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