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需要手入!”
混乱的, 冲满了血腥味的手入室, 满身血污的打刀拼命地挣扎着, 一次又一次试图逃跑。
“就这样让我破破烂烂地死在战场就好了啊!”
主人因为他而险些丧命的自责让原本应该重伤无力的他拼命地挥霍仅有的气力,破碎的铠甲和衣衫挡不住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色豁口,兜帽从头上滑下也顾不得了, 只是低着头拼命地想要冲出手入室, 想要逃跑。
“按住他。”同样负伤的髭切立于一旁,手扶着破碎的外套,面色沉静地吩咐, “不要让他打扰家主的治疗。”
立刻就有刀扑上前, 以膝丸以为首,直接将这振不听话的刀按回了病床上,抢走了他一直护在怀中的本体。
加速札的光芒闪过,原本满身伤痕的刀除了挂在身上的破烂衣衫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失去了挣扎理由的打刀就这么躺在那里,用手背挡着沾着血污的脸,一直在克制的情绪在这时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泄出一声呜咽。
“为什么要治疗我……我根本不配……像我这样的刀, 就应该……”
印象太深刻了, 以至于退出游戏回到现实现在, 郁理都不时回想起当时的场面。
因为自己为了他受伤,因为他没能保护好自己这个主人,他就难过自责成这样子, 甚至是产生了自毁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 郁理才真正意识到, 对山姥切总是碎碎念的仿刀一词,是多么沉重的心结,重到他但凡有一点不是,就会从自卑演变成自我厌恶的地步。
无法放下这样的山姥切不管,如果自己就这么照原计划回档重来,郁理觉得自己再面对他时只会有一种亏欠感,自己这个主人放着那样难过的部下不管,直接逃了。虽然谁都不会知道,但她已经没了以前的坦然。
山姥切国广,诞生于安土桃山时代,是足利城主长尾显长委托了刀匠堀川国广,仿照从左京大夫北条氏直那里拜领的山姥切长义打造,作为替代品而使用的刀剑。堀川国广被称为“新刀之祖”,他所打造的这把山姥切国广集各家之长,有着国广第一杰作的名声。
在东瀛古代,要依据贵族需求锻造成“和名刀一模一样的好刀”其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套用那个时代某本古籍里说过的话,就是“要是有个伪物跟真品几近一模一样,其实那个伪物比真品还要来得难得。”
山姥切就是在那样的前提下诞生的,而打造他的刀匠甚至根本没见过本作是什么样,却凭着自身的本事做到了,因为这件仿品过于精美又十分实用,比本作还要受到足利城主的喜爱,这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名品的外形,名品的锋利,名品的实用,山姥切国广不负“国广第一杰作”的美称,完全是名刀的完美规格,却偏偏要永远笼罩在山姥切长义的阴影下,这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再努力,再优秀,立下的任何战功,使用他的人总会说“因为他是与那把山姥切相仿的名刀”,再怎样证明自己还是会因此被间接否定掉,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也是他最自卑的地方。
「反正是仿造品而已,很快就没兴趣了的,我知道的。」
山姥切常常放在嘴边的话,让郁理陷入沉思。
仿品啊……
她沉吟着,拿起手机,拨通了德川美术馆的馆长电话。
“馆长先生,是我,星宫郁理。有些时日不见了,祝您新年快乐……是这样的,虽然有些唐突,有件事想拜托您,关于贵馆的山姥切长义的史实资料,能请您再好好调查一番吗?……是的,我很好奇本作和那件国广的具体联系,如果太麻烦的话我愿意付出报酬……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好,好!我会耐心等您的消息的,时间久些没关系!……是!那就拜托您了!”
挂断了电话,郁理吐了口气,心底微微松快了些。
“仿刀啊……”目光游移,郁理把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刀具木箱上,不禁走上前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造型优美漂亮的厨刀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温柔的光,仿佛秋天的湖水般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你如果也有意识,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想呢?”
正月十五,对远月来说是个热闹的日子,对美食界也是。
远月学园的大门今日大大敞开,无数的车辆蜂拥而入。
“大礼堂那边,一切安排妥当了吧?”学校里,一栋教职工楼内,远月的第九席睿山枝津也问向身后的一名校职工。
“是的。”后者汇报道,“这次关于星宫大师的公开课,除了报名听课的千名学生外,其余过来旁听的政客,其他料理学院的学生,和各级职业料理人还有记者团体全都安排妥当。”
远月学院占地面积最大的礼堂,是一座类似于金字塔形状的建筑,可以一次性容纳一万人,这座礼堂全部是由钢材和隔音的钢化玻璃构架而成,若是去掉内部可以自由控制的遮阳设施,当白天的阳光照进去,会透过四面八方的玻璃巧妙地折射进内部,不需要任何照明,礼堂内的一切如同施加了梦幻的灯火一般明亮辉煌却毫不刺眼。
如今,这座大礼堂已经人员爆满,远月学园因为地狱级的高淘汰率,整个学校初中加高中两个部的学生总数历史以来最高峰都没超过两千,这一次几乎全校尽齐,也不过只占了其中十分之一,另外的全是校外人士。
正月国宴那场全国甚至全球直播,发酵出来的影响可不只是一场成功的外交宴这么简单,如果说美食圈引起的轰动是理所当然,那么其他圈子的社会人则是对这位一向低调的料理大师起了深厚的兴趣,无论是她的年轻美貌,还是人物生平都十分引人注目。
要知道这位大师在晋升为大师之前,还是国内一位在绘画界小有名气的画家,画风以精致写实富有灵性而风靡东瀛上流社会。更加有意思的是,她还曾经是几年前那场轰动全球的游戏灾难幸存者,如此有挖掘深度的角色,怎能不让媒体们闻风而动。
“总帅和总厨呢?”
“他们二位已经先一步抵达现场了。”
“嗯。”第九席点点头,让对方退下。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明明开课在即,却故意让他留在这里监控场外,这种低级的隔绝手段肯定不是主要目的。
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那位好好谈谈,顺便交底吧?
可惜,他有更好的杀手锏。
想到这里,枝津也的唇角弯出了一记险恶的弧度。
薙切宅。
“绘理奈!”爱丽丝站在一间房门前叫唤,她的身后还站一个有着很重黑眼圈的异域男生,“你好了没有?时间马上要到了!”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粉红短发的少女,她穿着远月的校服颇有微辞地看着薙切爱丽丝:“爱丽丝小姐,离课程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能请您不要这么心急吗?”
“怎么不急啊,秘书子!”爱丽丝举拳抗议,“星宫大人已经到了哦,现在正在和后台跟爷爷和总厨说话呢,我听说木久知园果和角崎泷那些和她有交情的毕业生也到了,再晚一点可就真的一点都说不上话啦!”
秘书子?粉发的少女嘴角一抽,正想纠正一下爱丽丝的叫法,身后同样穿着校服的薙切绘理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准备好了,你就不要叫了。”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妹,绘理奈昂起头,如同一只骄傲又优雅的天鹅,“走吧,绯沙子,我们也去见见星宫大人。”
离开课还有二十分钟,大礼堂此时的现场已经呈现满员状态,不时还有人员从门外入场,其中台前台后各种摄影器材布满了角落。这些听课的人群里除了学生外,还有大批媒体,国内的,国外的,甚至还有喜好美食的政客和美食圈里的一些大拿也过来。
幸平创真和他所在的极星寮宿舍成员这次也是集体参加了这次的公开课,红发的高中生少年坐在占前排的座位上,和几个同伴一起四处张望,脸上全是惊讶的表情。
“太夸张了吧?我原本以为用这么大的礼堂根本不用担心座位的问题,现在真的要庆幸听了一色前辈的话早早过来占位,不然真的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现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人,恐怕连站的位置都要没了吧。”
“这位顶级特厨的魅力可真不小,居然引来这么多人,我看到好几个著名美食家的身影了!”
“这些很正常啊,那些媒体才疯狂啊,NHK,TBS,CX,EX……这些本国的也就算了,还有海外的啊,NBC,ABC,CCTV,CBS……哇,全球前十的媒体这是都派人过来了吧?”
“也很正常啊,毕竟料理大师也不常见啊,六十亿人口被人知道的还不到一百个,个个都是国宝,现在有个新的国宝亮相了,还是这么惊艳的出场方式,可以说是力挽狂澜拯救了皇室的声誉,会引来这么多人也不算多吧。”
“喂,幸平!”有人撞了撞他,“我听你说过你以前有见过星宫大师,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啊。”幸平想起自己在正月里和老爸一起看电视时下巴都惊掉的场景,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震惊,“我在四宫师傅那里实地实行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她只是过来吃饭的食客,还送了四宫师傅一幅油画就走了。”
“就是SHINO'S东京店的那个镇店之宝?”
“那幅画我听说有人提出用一千万日元购买呢,但被四宫前辈拒绝了。”
“一千万!?”
“消息过时了,正月过后,那幅画价值已经翻倍,两千万都嫌低了。很多人都慕名去那里吃饭赏画,四宫主厨前一阵子专门花了大价钱请人装了防盗设施,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客流量增加了,却不是因为他店里的手艺,是个料理人心里都会复杂一下的。
幸平创真听着他们收集来的各种八卦,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喂,你们知道一色前辈去哪了吗?”
一色慧,远月学院十杰第七席,和第九席一样,是十杰中的实干派,这次的公开课策划安排也有他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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