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还真是犹豫再三,不知怎么跟您说。”
康熙蹙眉道:“郭络罗家又做什么了?”
宜妃吐了一口气,道:“他们回京两月,没有登老五、老九的门,这都是小事儿,可昨天老九媳妇入宫,跟臣妾说了一件大事,说是老九想要往御前跟您说,让臣妾拦下了……”
康熙没有说话,等着宜妃往下讲。
“前几日,老九那个哈哈珠子桂元从盛京来了,跟老九说了一件事……”
她将郭络罗家在皇庄偷种人参之事说了。
只是用了春秋笔法,隐下了桂丹。
要不然的话,孙子报复祖父,听起来太不孝,也显得郭络罗家上下都烂透了。
皇上推崇孝道,听不得这些。
桂元的牢狱之灾却是三官保害的,揭开郭络罗家的私密也说得过去。
“老九在内务府算账算惯了,晓得这个数额巨大,少说也是十几二十万两银子起,见不得这个,就想要告诉皇上此事,就叫她福晋请安的时候告诉了我一声,我给拦下来,就算要揭开此事,也不宜老九揭开,否则落到外头眼中,又多了一条罪过,若是有人不孝,还是臣妾不孝吧……”
宜妃红着眼圈道。
康熙的眼中,多了阴霾。
三官保与其两代人都任内务府盛京左领,郭络罗家的族人也多在内务府任职,之前的时候只以为他们在营造司那里占了油水。
水至清则无鱼,康熙对于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居然偷种人参!
区区包衣奴才,比亲王、郡王胆子还大!
之前还以为郭络罗家的底气是宜妃母子,现下看来他们是笃定了“从龙之功”,这是得了更好的应承。
再想到会计司上那个皇城最大的酒楼是“破败铺面五间,租金折半,年租四十八两”,康熙就生出了愤怒。
这不是奴才跟着主子喝汤,而是奴才欺心,自己吃了肉,给主子丢块骨头渣子。
他冷笑道:“瞧瞧,这就是不登老五、老九门的底气,皇子外孙看不上眼,这是攀了高枝了!”
宜妃脸色也难看,道:“也是记仇了,嗔着老五、老九没给他求情。”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指望老五求情还有可能,老九这里……
许是猜出十一阿哥之殇跟郭贵人有关系,很是不待见郭络罗家人……
他点头道:“朕会安排人去盛京,核实此事,也要防着桂元因怨诬告。”
宜妃叹气道:“臣妾真盼着是诬告……”
康熙喝了一口茶,盛京内务府天高皇帝远,那江南的三织造衙门呢?
自己是将三织造衙门当成耳目的,可要是跟銮仪卫似的,他们报上的是他们想要报上来的呢?
曹寅、李煦、金依仁……
杭州织造府,金家父子相继,也是三十多年了……
江宁织造府,中间有过旁人,可还是回到曹寅手中……
偏偏江南跟盛京还不同,想要打探消息,流官是不行的,容易被蒙蔽耳目。
之前觉得这三家联络有亲好,在江南好立足,现下看看,他们也能彼此包庇。
“曹寅那个女儿,你见了没有,瞧着如何?”康熙道。
曹寅之女,去年圣驾南巡时,跟随着太后的船进京,成了十五格格的伴读,入宫教养。
宜妃在太后处见过两回,赞道:“落落大方,比勋贵之女不差什么。”
长得好,性子也不差,这前程也错不了。
“李煦的的那个独子呢?”康熙又问道。
那是李煦的老来子,也是独子,是十五阿哥的伴读。
宜妃没有见过,只道:“既是皇上点了做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那当错不了。”
康熙想起去年阿克墩跟十五阿哥打架那次,李煦的儿子是什么表现?
当时十五阿哥的八个伴读中,有两个官员子弟冷眼旁观不说,还牵绊着其他人,最后打板子革了哈哈珠子。
剩下六个伴读中,有两人护着十五阿哥受伤,是保福阿哥跟董鄂家的寿善。
那另外四个呢?
太子妃的侄儿年岁小,也算是半个祸头子,与阿克墩的哈哈珠子发生争执的就是他。
两个包衣哈哈珠子就是曹寅的侄儿曹颀跟李煦的长子李鼎。
曹颀当时动手了,被两个官员子弟拦下了。
李鼎的表现呢?
比十五阿哥还小一岁,哭了……
康熙有些后悔,道:“年岁小,又是独苗,估计是多有骄纵,当不得使唤……”
想着这些年对包衣的恩典,他越发难受。
连皇子择哈哈珠子,包衣都紧跟在宗室、勋贵、官员子弟后,平分八个名额。
如此隆恩,换来的是什么?
怕是真当自己金贵了,忘了什么是包衣。
与国无功,还不谨慎当差,太将自己当回事儿……
内务府孳生三十七个新左领……
好多包衣轮不上差事。
康熙沉吟着,有了决断。
等到四妃抬旗完,可以将嫔位、贵人位的人家继续“恩典”。
只是不能都抬上三旗,要不就显得恩典不值钱了。
可以抬到下五旗,给皇子阿哥们做旗属……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已经成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要连上,即便不封爵,人口可以先预备出来。
如此一来,以后的内务府世官人家,是盼着家里出贵人呢,还是不盼着家里出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