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亦有不少认识的人会随时停下寒暄闲谈,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们两个为何一直在这徘徊。
约半个时辰后,陈大录派出去的那人回来了,喘着气跑到陈大录身边低声道:“找着了,就在东六角那家勾栏院里,那百香堂果真已经关门,我也已经通知了那帮兄弟,都在街那头等着呢。”
“走!”陈大录即起身,出了小厅后,往大门那看了看,就转身往侧门那走去。
安岚和金雀也跟着起身,悄悄尾随他们出去。
“会不会被他们认出咱们?”安岚吩咐车夫跟上陈大录的马车后,金雀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不会。”安岚摇头,接着又道,“咱们不下车,只看着,定要亲眼看到马贵闲落得何种下场!”
金雀再不做声,沉默地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呆滞,还有些悲凉。
安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陪她安静地坐着,等着接下来的那一幕。
他们从景府出来的时候,早上还明媚的天忽然就阴了下去,这会儿天上已聚集了灰沉沉的云层,风起了,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水气。
马贵闲从勾栏院出来的时候,虽看到天色变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跟送他出来的老鸨打情骂俏了几句,就哼着小调上了马车。啧啧,女人果真是嫩的好,又娇又俏,那一身皮肉就跟水豆腐使得,身子骨也够软,喊声更是销魂让人骨头都酥了。
马贵闲越是回味,心里越美,若不是跟几个老主顾约好了谈买卖,真恨不得现在又折回去。想不到,这么旮旯地,也会有这等好货色……真这么想着,马车忽然停住了,马贵闲差点又才车上滚下去。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心头不禁大怒,当即一声大骂:“狗奴才,怎么赶车的!”
却这一次,车夫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换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陈老板果真在车内,这就好!”
马贵闲一愣,心头莫名的一慌,赶紧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瞧清来人是陈大录后,遂松了口气:“原来是陈老板,吓我一跳,陈老板这是……是有事?”
这个地方本就有些偏,这会儿又开始下起雨来,于是街上愈发冷清下去。
安岚和金雀的马车在不远处的路口那就停下了,两人掀车窗帘,远远看到陈大录的人将马贵闲从车厢内扯了下来,接着被人强拉硬拽到旁边的小胡同里,马贵闲的车夫则被人打晕在车上。
金雀想下车去看,安岚抓住她:“先等一等。”
天上乌云下压,街上的青石板被秋雨沾湿,胡同那边开始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但是却没有惨叫声,想是马贵闲的声音被堵住了。
又过了一会,那些人似乎是打累了,殴打的声音慢慢停下。
整条街忽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秋雨愈发寒凉,金雀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爹死那天,也是这样的日子,我祖母上吊那日,天也在下小雨。”
安岚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恶有恶报,老天不报,我们替他报!”
这话才落,胡同那忽然传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声音,不大,像是被人堵住嘴巴后,因巨大的痛苦而使得惨叫声强行从喉咙里发了出去。于是那声音听起来怪异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金雀身上猛地一颤,安岚即握紧她的手。
片刻后,陈大录等人从那胡同里出来,纷纷上了马车,随后就离开那里。
“我去看看。”金雀说着就要下车,她定要亲眼看到那个人,究竟落得何等下场。
安岚这会没有阻止她,拿着伞,同金雀一块下车,握着她的手,一块往胡同那走去。两人的手此刻都很冰,但握在一起后,手心的温度相互传递,心里终不再那么害怕。
不多会,便走到胡同后,遂见那里躺着一个人,地上有一淌血。
人没死,但两条腿的脚筋都被挑断了。
雨丝冰冷,所以马贵闲痛晕过去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只是此时他两手被绑住,嘴巴也被堵住,无法求救,只能等着有人发现他。
“我过去看看。”金雀在胡同口看了一会,忽然开口。
安岚没有反对,要陪她走过去,金雀又道:“不用陪我,你就在这等我。”
“金雀。”安岚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我要跟他说几句话,不会很久。”金雀转头对安岚笑了一下。
安岚迟疑一会,终是点点头,慢慢放开手,然后将手里的伞放在她手里。
金雀过去了,安岚站在胡同口看着,落在脸上的雨丝极其冰冷,她却觉得心里藏着一团火。
只是跟着,她身上猛地一僵,有人自她身后,将一把伞撑到她头顶上。
安岚不敢回头,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开口:“公子全都知道了?”
景炎站在她身后,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低声笑道:“你可知道,世人眼中的香师,可不会做这样的事。”
安岚看着前方的金雀和马贵闲,看着被雨水洗淡的血迹,咬了咬牙,然后平静地道:“世人是不是都喜欢像郡主那样高贵的人,我也是喜欢的,但我不是郡主,我也成不了郡主,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学,也是东施效颦。”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片刻后,安岚回头,看着景炎道:“可是,长香殿的大香师,应当不都是一个样的,是不是。”
她见过白广寒的孤高清冷,也见过百里翎的肆意风流。
景炎一怔,看着那双认真而黑亮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拨开她被雨水沾湿的刘海,微微扬起嘴角:“我这一关你过了,小狐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