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君主的到来出人意表,离去又杳然无声,除了在场的三人,无人得知他们会面的真实状况,不过这对其他人来说并不特别重要。在事后的紧急会议上,云深和墨拉维亚都不认为聚居地的保卫力量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失职,精灵们在通关之时已经提及额外乘客的事实,作为决策者的云深接受了这一点,并且允许对方进入,任何意外都应是他先承担责任,墨拉维亚的工作职责也包括维护聚居地居民安危一项,来访者以献祭之法唤出远东君主投影的过程他是能够打断的,在对方来到和离去的整个过程中,他堪称毫无作为。
于是会议的议题在集体轮流检讨后,过渡到下一阶段,对信息的分析。
用普通人的观点来看,远东大陆和兽人帝国所在的极西之地几乎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虽然两地并非毫无交集,在聚居地还未成型的时候,以陶瓷厂一位部门负责人闻天为代表的部分遗族人,就曾与远东君主的使者有过短暂的间接接触。这次的造访者能够孤身穿越两片大陆顺利找到这里,同样地说明远东联邦在这一侧有所经营,不过进行下一步分析的资料还少近于无,现在放在面前的,是最关键的那个消息。
裂隙重开。
与会者都心照不宣,早已默认那个不公开的事实,云深虽然在一些人的称呼中还带有“远东”之名,但他的故乡恐怕和远东君主的领土,也和裂隙魔族的世界毫无关联,对稍微了解历史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对其他世界的来客并不陌生,他们在这个广阔世界各自留下深刻痕迹,不过遗族的痕迹显然没有裂隙诸族带来灭亡恐惧来得刻骨铭心。过去的人们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来把入侵者赶回去,并为此骄傲了两百多年。
但亚斯塔罗斯将之称为一次“预习”。
以他前任“魔族”之王的身份来说,这不是恐吓。
这个□□过于震撼,原本集中在时代亲历者修摩尔身上的视线几乎是立即转到了墨拉维亚身上。
“他从不说谎。”墨拉维亚说。
“他是魔王?”修摩尔比其他人更难以置信。
“他曾经是。”墨拉维亚说,“你们所说的那个时代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听说他被贵族们杀死了,这让我有点意外。他应该是那个时候穿越了障壁,以他的力量来说这不太容易,所以他不仅舍弃了躯体,还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他很弱?”塔克拉轻声问。
“实际上,一般的龙可不是他的对手。”墨拉维亚说,“不过他们的力量越强大,要过来就越困难,因为通道对他们的力量来说太窄了……”他思忖了一下,“也许龙是例外?我来得不算困难,虽然没想过会落到这里,我以为自己追的是另一个方向。”
做会议记录的范天澜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力量和记忆一起恢复了吗?”修摩尔更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墨拉维亚说,“由这个世界的物质形成的躯壳会受到材料极限的限制,只要他还是这具身体,最多……四,五分之一?”
有人轻轻抽气,修摩尔沉默不语。
塔克拉手上的笔已经转出了花儿,他看着云深的脸,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布拉兰不由自主地看向斯卡·梦魇,斯卡一肘架在扶手上,嘴里叼着铅笔,眉头微皱。
对草兔来说,盯着它们的是一头野狼还是一头猛狮,差别很大吗?虽然斯卡并不认为自己会沦落成兔子,不过这差距可真够大的……其实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付出这样的代价,他的目的是什么?”维尔丝问,“他有了远东,还想要什么?”
斯卡说:“一个魔族之王,你们觉得他想要什么?”
“当初裂隙魔族入侵是因为什么,”修摩尔说,“他想要的就是什么。”
“‘裂隙’又开了,和他有关?”布拉兰低声问。
“有。”云深说。
其他人看向他。
“仅从这次会面的内容推测,‘裂隙重启’这件事和他很有可能相关。”云深说,“目前的信息还不足以作出判断,只是,如果结合两个世界的连接通道被打开这个结果来猜想,为了达到这个结果,有关计划一定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也运行了很长时间,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太可能被其他因素打断……”
他停顿了一下。
“我想,时间可能比他说的二十年更短。”
“我们的计划要为这个做什么改变吗?”伯斯问。
“不用。”云深说,“五年之内不用。”
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人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多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术师,我们的计划要更改吗?”布里斯托尔问。
“虽然对天赋者来说,不知来处已经是很大的威胁。”亚斯塔罗斯说,“但是不必。”
长风鼓动长袍翻涌如浪,两个远东联邦最强大的生命沿阶而上,两侧岗位上的高位术士和炼金术师陆续向他们行礼,然后回头继续盯着眼前的工作,衣衫单薄的工人们行走在巨大的框架间,像是蚁队行于树枝的密巢之中,他们流水般上下搬运东西,在他们脚下,快要令人晕眩的白色平地上,铸炉,流道,制石坊和更远处的堆料区的痕迹被同样的蚁类包围着,因为浩大工程而衰减的物资正在努力重归丰盈。远东君主和雷鸟登上了高台的顶端,站在栏杆边,俯视脚下的工地。
“因为它?”
雷鸟的目光从正在一段段拆除的脚手架上移,看向眼前巨人被半副面甲遮掩的沉静面孔。
“只差最后一步,水到渠成的一步,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诚然这是保障之一,不过世事从无绝对。”远东君主说,“做到这一步,也只是个开始。”
“我知道,因为后面还有十二个呢。这样的武器就算只成功一个,也堪称奇迹,整整十三个,除了来自另一边的那位龙王,这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损伤它们?”布里斯托尔说,“与之相比,地面上的所有战争都不过是蚁群打架。只是想想我都感到吃惊,凭借人类之身,你们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不相信还会有第二个家伙,能像你一样强大,狂妄,无所顾忌又总是心想事成。”
“相比这份褒奖,我亲爱的鸟儿,你在语言和遣词造句上的进步更令我感动……”雷鸟横眼看他,发梢再度闪起电光,远东君主微笑道,“不过,世界总是比我们的眼睛能够看到的更大。在尘埃落地之前,我希望自己尽量别那么骄傲。”
“那个人类真让你如此戒备?”雷鸟侧身问他,“因为他和龙子建立了双向连接?”
“那是原因之一,普通人类的灵魂很难承担这种连接,即使那还是幼龙……它叫了一声,就快把我的影子给吹散了,那位术师的灵光却毫无波动。在这之后,如果不是他给出许可,我也很难将如此完整的记忆通过灵魂链接送回来。”亚斯塔罗斯说,“就灵魂的强度而言,那位术师与凡人相比,就如钢铁之于嫩枝,虽然他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真正的力量,龙子成长到可以独立战斗也需要漫长光阴,然而,‘言出法随’与‘心神如一’……”
他轻轻笑了一声。
“你想吃了他,是吗?”雷鸟慎重地问。
“我曾想拓下一点印记,当然,这失败了。”亚斯塔罗斯说,“除此之外,我从他身上得到的可谓体验前所未有……还在领地边缘,我就看见了他的光芒,笼罩天空,浸润土地,我跨越空间,通道从未如此稳定,我我如行走在海中,洋流温暖,柔软,深邃,若非彼时的只是分体的我并无自由意志,我也许比龙主更想见到他。实际上,见到本人之后,我的分体有过片刻动摇,差点就脱离了预定情节。”
“所以你还是想吃了他?”
“我从来不真正地吃人。”亚斯塔罗斯说。
“你只是吃掉他们生而为人的那些部分。”布里斯托尔说,“我知道你总是得不到满足,白都蓄养的这些人类已经很难供给你的需要了,那些下等奴隶能够提供的精神能量简直等于没有,我也更喜欢现在这个你,不太想看到你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我虽然贪婪,但还不至于要令我的朋友为此忧心,”亚斯塔罗斯说,“首先,我仍有余量,来自过去的忠诚臣属的供奉,那位术师确实特殊,不过我的交易只有你情我愿的时候才能成立,除此之外获得他人灵魂力量的方式都是强取豪夺,将招致强烈反抗,当这种反抗发生在拥有珍贵品质的生灵身上时,结果往往得不偿失。我与他之间缺少交易的必要条件,距离这个稳固的壁垒同时保护了他,帮助了我,这片荒野之地与彼方大地山长水远,龙主与龙子皆在他身侧,更何况他已经知晓我的目的,再善良的人面对如此挑拨都很难不作反应。”
“终究要成为敌人,就理应提早做好消灭威胁的准备,这不正是你们的智慧所在吗?”布里斯托尔低声说,“那名人类再如何强大,在他将自己的利益与这个世界绑在一块之后,与黑龙主的分歧就必不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