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只能陪在他身边,静静地走着。
到中天门时,已近午夜,一直缄默不语的语雪看了看一拨拨喝茶吃点心谈天说地的游客,又看了看自己身后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同伴,破天荒地转过脸对夏夜之道:“我看你还是歇一歇,大家也都先睡一会,等到三点再往上走!”
“也好!”
夏夜之涣散的眼神找到焦距,又回到四下喧嚣嬉闹中,见到众人因他而气氛低落,不由暗叹了声。
对于曾身为基纽幕僚的他来说,任何的事情都不可能干扰他的心思,因为那颗早已泯灭了私心的内心再没有什么是无法失去的,所以他们比任何虔诚的人更加坚贞,更加坦然。
可是,借着这一次重生,有一些东西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
当竹叶青两点瞳子眯成一线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害怕了,确实是害怕了。但是他的害怕并不是出于对竹叶青的畏惧。如果说为了避免泄露身份,故意将自己血型说成型后,听到的那个答案有些讶异的话,那么真正令他震惊的确是卦师被袭,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干扰他去窥探属于他也属于夏夜之的未来,而那种力量甚至比重生轮回之力还要神秘。
如果没有遇到语雪,他们也许不会去占卜,但是就像卦师所说,外格对于数理的影响是最扑朔迷离的。
假如没有遇到语雪,又会遇到谁去引导他?
躺在中天门玉液泉旅馆床上的夏夜之揉了揉眉心,渐渐潜入睡眠,而过去那抹不去的回忆去趁着松弛的心神翻涌而出……
四年前的维也纳,因为一场机缘,他救了当时刚刚在歌坛崭露头角的叶月依织,却没想到绑架叶月的匪首趁乱逃脱。
他更没想到的是两天后竟在维也纳遇到了曾负责他康复治疗的医生Cnel,为了完成任务,他利用了单纯的她,甚至在她发现端倪时他甚至试图杀她灭口。
可是,做这件事的却是那个绑架案中逃脱的匪首。
为了给同党报酬,埋伏在一家花店对面的匪首,向他连开三枪。
三颗子弹全部打到了Cnel,其中最为致命的一枪打穿了她的肺。
那个位置洽洽是与Cnel背身站立的他身体上最为脆弱的心脏,而她在面对歹徒的时候,居然没有闪开。
Cnel倒下的那刻,散落一地的粉白色雏菊被溅上了点点斑斓的色彩,以至于日后几百个日夜里,他几乎再没有一个安稳的夜。
“潘神,你说的没错,我的一生只能帮助有限的孩子,可是你却能帮助许许多多的人,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Cnel最后一句话他永远不会忘记。直到她冰冷在自己的怀中,他也没有告诉她,所谓的帮助许许多多的人不过只是一个谎言。
一个谎言。
仅仅只是众多谎言之中的一个。
让她在二十四岁生日那一天,沉睡在最爱的雏菊之中。
三天之后,他才知道Cnel来到维也纳只是为了帮助一个叫雪莉的败血症少女寻找骨髓。拥有合适骨髓配型的男人在弥留之际给她开出了一个条件,要她带儿子来见他,否则不会捐献骨髓。
那个早晨,他来到医院,见到了坐在床边给父亲念诗青年。
年过半百的男人热泪盈眶,握着他的手恳求他将对Cnel医生的感激带去。
因为Cnel,这个曾抛妻弃子的父亲在生命最后一刻得到了心灵的宽恕。
因为Cnel,只有八岁的雪莉活了下来,去年他去看她,小姑娘正在学习溜冰,她也曾问过许多次,Cnel姐姐去了哪里。
Cnel去了世界上每一个需要她帮助的孩子身边——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答案。
因为Cnel,他没有像许多同僚那样死于非命。
可是,同样也因为她,这个基纽高层之一为崇高理想奋斗的伪装者,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对导师,对,对信念。
也就是那一天,潘神没有偏颇感情的生命里有了新的意义——
在那条完全相悖的道路上,他要证明她的对,抑或她的错。
……
滴,滴,滴——
一连串单调的闹铃唤醒了睡眠极浅的夏夜之,他仰在床上静静吸完一支泰山烟,将那张从索尼相机里取出的红色纸片放进口袋,轻声离开了房间。
凌晨一点,夜风清凉。
倚着汉白玉栏杆向天幕望去,星夜如此烂漫。
夏夜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又快到香奈儿的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