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商量。
周六……
怪不得年西顾叫她打消去s市的念头。
可他难道也同意?
商商脸色有些发白。
“那就这么定下了,明天就不要去学校了,爷爷会帮你打电话请假,后天的订婚仪式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和西顾妈妈提,你学校里头相熟的朋友也可以一并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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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
商商浑浑噩噩从年晋晟书房出来,身体里力气像被人抽空了一样,虚空乏力。
她身形孤独的静静在走廊里立着,抬头看着这栋历经风雨却几十年奢华庄重如一日的大宅,她八岁之后住进这里,生命中好多个难忘时刻也都是在这里。
可及至眼前,她才发现,渺小如自己,并不曾真正融进这里。
她拿什么反抗?
撇掉年西顾童养媳这一层身份,她又凭什么在这落足?
残忍,却无奈。
一边是她寄托生存的亲情,一边是她虚无缥缈的爱情,哪一个都难以割舍。
有一瞬间跑进去和年晋晟摊牌的冲动,可脚下才有动作,手腕被人拽住,挣脱不开,只能顺着那力道,一路踉跄跟着,上楼。
这层,是她和年西顾的房间,进的是她那间。
房门开合,两人一同进去,门才关上,她就迫不及待开口,“订婚的事情你也同意?”
对面,年西顾冷笑了声,反问,“爷爷给你选择的余地了么?”
商商想到刚刚的情形,了然。
年西顾从小叛逆,任何一点不顺他心意的地方,都要闹到他满意为止。
可总是如此,他仍反抗不了年家家长给他安排好的人生。
好比这场订婚……
“要么我们一起逃走?”商商提议,“要真呆到后天,估计到时候再不愿意,都会被压着强制订婚。”
“逃?”他脸上闪过一些自嘲,“逃得出年家的势力范围?”
“那怎办么?难道要坐以待毙?”
有被逼着订婚的一天,那被逼着结婚就只是迟早的事情,她真怕哪天他们两个的结婚证也会这么一声不响的被领回来。
商商不敢再深想,“年西顾,老实说你有什么计划?我不信你会这么乖。”
她这么问,年西顾也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商商稍微安心了些。
可他这人平日里不靠谱惯了,关键时刻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商商心里已经在祈祷了,只求到时候能让他走回狗屎运……
兴许是她突然的沉默,惹得年西顾有些不爽,“傅商商,你那一脸不相信小爷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商商白他一眼,随即又做出个恳求的姿势,“拜托你这回一定要靠谱点,这是终身大事,弄不好,咱们两个真的会被一辈子绑在一起。”
她这副恳求的模样十分讨喜。
年西顾没忍得住抬手捏住她一边脸颊,触感软软的,她身上是完全没肉,脸上倒至今残留几分绵软的婴儿肥。
之后,忍不住开口调~戏,“其实和你一辈子也不错,至少每天吵吵闹闹不会无聊。”
“……”商商一把拍开他的咸猪手,揉了揉脸上被他捏疼的地方,冷笑,“那你菜市场领个泼妇回家就好,拖累我一辈子罪过就太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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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梦境断断续续的,全是她和年西顾手牵手进教堂的画面。
到早上,好不容易不做梦了,才培养起来的一点睡意还没来得及睡熟,又被外头剧烈争吵打断,偶尔还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哐啷声响。
只能起来。
楼下,争吵的声音不断清晰。
“我为什么一定要经商?我就是对生意场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就算勉强学了,也只是荒废时光!”是年西顾的声音。
之后是年震霆,“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泡妞还是打架?!我告诉你,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和你一起去学校,要么把专业改回来,要么直接进公司!”
“爸,你为什么就不能理智点,你要我学金融无非是继承家业,你放心,小叔他学医的,没人会和你争家产!”
“啪——”
耳光声响,下面彻底安静下来。
商商在楼上站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年西顾脸上瞬间浮现的五条清晰手指印,年震霆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想而知。
她看着都觉得脸颊生疼。
这就是他的计划?
还真不大靠谱……
“一大早,在这里吵什么?”还是年晋晟介入,才算结束掉这父子两的僵持对峙。
商商也算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是年西顾瞒着家里改了专业,眼下东窗事发,所以才有了这场争吵。
年家的家族企业需要有人继承,就连年慕尧当初也是修完了经济学双博士学位,年晋晟才勉强点头同意他学医,因此继承家业的重担就落在了年西顾肩膀上。
这事情,对错难以论断。
商商没再听之后是怎么处理这事情的,回房间准备继续是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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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年家气氛都是诡异的沉闷。
沈听荷身体好像不大舒服,三餐都是佣人送进房间,而年西顾父子又在冷战,中午餐桌上,只剩商商和年晋晟两人。
隔天就是订婚宴……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黑衣保镖,能进出的地方都有人守着。
现在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商商迅速将碗里食物吃完,放下碗筷,“爷爷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嗯。”年晋晟淡淡应了声,“你上去劝劝西顾。”
“好。”商商应下了。
临走又听他交代,“明天订婚礼过后你们就算半对夫妻了,爷爷知道你年纪还小,但往后,凡是记得要和西顾共进退才好。”
半对夫妻……
商商听着这些即将加注在自己和年西顾之间的陌生词眼,头皮发麻。
他怎么觉得年西顾改专业的事情根本没能引起什么波澜,除了那边父子冷战,根本对订婚礼半点影响都没能形成。
这人果然是不大靠谱的。
上楼。
原本是要直接回房的步子还是在年西顾门外顿住,犹豫了下,抬手敲门。
里头无人应答。
知道他在里头,直接开门进去。
里头厚重遮光窗帘遮盖着,商商mo黑开了灯,才看清他房间里凌乱一片。
地上酒瓶歪歪扭扭的倒着,一地狼藉里头年西顾屈膝靠在g边,双眸低垂着,脸上是片沉冷死寂。
他没心没肺惯了,商商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年西顾。
从黑暗到光明,他脸上那点无助和委屈根本无所遁形,风雨飘摇着,没有依托。
听到动静,他才抬头。
也只淡淡一眼,之后重新低下头去,并不开口。
商商进去后将门关上,走过去陪他坐着,将没受伤那只肩膀凑过去,“要真难过就哭出来,我借肩膀给你,只有今天这一次,我保证不嘲笑你。”
话音才落,肩上一重,却是被他整个抱住。
商商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挣扎,他嗓音却更快一步,“别动,只抱一小会。”
她果真听话的没再动。
好一会,他才又开口,“其实我从小就很羡慕小叔,感觉他不管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就连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傅商商,也那么喜欢他。”
他情绪发泄出来是好事。
可商商静静听着,才明白这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头ding始终有道阴影遮盖着,那倒影子横进他心里,而后成了道他跨不过的坎。
和年慕尧生活在一起压力是还蛮大的……
下意识问他,“那你之后改学的什么专业。”
“临g医学。”
“……”她就知道,“你干嘛非得在他擅长的专业和他一争高下?”
他这不是存心找虐吗?
年西顾瞪她一眼,也只咕哝了句,“小爷是为了救他的命……”
商商没听清他说什么,再问他,他也不答,索性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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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商商就坐不住了。
真的是眼前情况紧急,再不反抗就真要任人宰割了!
“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你改专业这个真的不够用啊……”
闻言,他莫名反问,“谁告诉你我要用改专业的事情反抗订婚的?这是我爸今早无意接了我电话才发现的。”
“……”商商呆愣两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松了口气。
幸亏是别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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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在大宅里,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半夜跳窗逃跑的准备,只知道要是明天天一亮自己还在这个宅子里,届时肯定是彻底的厄运难逃。
车票随身揣着,钱包手机证件全都收进一只小包里,就等走人!
可一直到晚饭开始,年西顾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餐桌上,赵青禾笑米米的推了只花纹繁复精致的锦盒给她,“这是我妈妈当年留给我的,要我留给我女儿,明天你和西顾就订婚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往后你是我儿媳,更是我女儿。”
“……”商商咬着筷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边上年西顾突然推了她一下,“我妈给你的,你就收下。”
商商犹豫了下,未免做的明显令人生疑,只能先收下了,“谢谢阿姨。”
“是不是该叫妈了?”媳妇熬成婆,赵青禾心里高兴全都写在脸上,喜上眉梢。
“……妈。”她配合着叫了声,低头吃饭。
桌底下,她用尽全力的一脚踩在年西顾脚上,碾压着发泄心底不满。
边上他却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的吃着东西,很是自在。
商商一口闷血憋回肚子里,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很不舒服。
边上,年西顾突然开口,“对了,等下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他这话话音刚落,有佣人进来通报,“外面来了位姓宋的小姐,说是要找西顾少爷。”
桌子底下,商商手里突然碰到一片冰凉,低头,年西顾迅速塞了串钥匙在她手里,径直起身,顾不上一桌子人怪异目光,出去接人。
商商不动声色的将钥匙塞进口袋里,静观其变。
不久,年慕尧再进来时,边上多了个人。
两人双手交握着,女孩依偎在他身侧,娇羞的半低着头,看不清具体模样。
之后,年西顾开口介绍,“爷爷、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宋雅礼。”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便只剩静默一片。
不久,宋雅礼嗓音甜美的跟着他一起打招呼,“爷爷,伯父伯母好。”
商商这才看清宋雅礼的模样,有种莫名的熟悉,可却又难确定这熟悉因何而来,并未深想。
眼前,她才明白年西顾为什么要给她一串车钥匙。
回神,配合他演出。
“年西顾,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眉质问,突兀起身间,椅子在地上划出道刺耳声响,她却不管不顾的三两步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年西顾无所谓耸耸肩,却下意识将边上女孩护在身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咯,傅商商,我只是闲着无聊,陪你演了几天恩爱戏而已,雅礼才是我的最爱。”
“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订婚是不是?!你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耍我?!”她嗓音不受控的尖锐,手指在大腿上毫不含糊的掐了把,眼底竟真配合着挤出几滴泪水,“年西顾,你混蛋!”
“啪——”
空气里耳光声响亮,肉碰肉,商商掌心也是偏麻痒刺疼,却也聪明的不多停留,捂着嘴痛哭着冲了出去。
“混账!”
这一生中气十足,是年晋晟。
赵清禾这才反应过来,“西顾,你还不出去追?大晚上的,商丫头她要是碰到个地痞流~氓怎么办?”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年西顾反问一句,并不听她的,“这不还没订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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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西顾给商商准备的是辆小绵羊,四个轮的车她不会开,两个轮的刚好轻松驾驭。
一离开年家大宅,几乎全速朝火车站狂奔。
可真到了,却又懵了。
刚刚全都是脑袋一热,冲动使然,这会才想起来,自己兜里除了张火车票啥也没有!
甚至出来得匆忙,她脚上穿着的还是双家居拖鞋。
想回头,找年西顾里应外合的将她手机钱包顺出来。
可还没开多远,车子显示电量不足……
年西顾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无奈,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好在火车站二十四小时开着,她车票是明天上午八点,只能去候车厅将就着过一~夜,有些心酸。
她果真是为了年慕尧,什么蠢事都做过了……
有好几趟半夜出发的列车,候车厅里才不至太过冷清。
商商因此稍微安心了些。
椅子太硬,而且又是在陌生的场合里,睡不着也不敢睡,一整夜勉强保持清醒,乘客一波一波上车,大概整个火车站只有她一人捏着张早晨八点的车票,傻等一~夜。
终于熬到早上,离她八点这趟列车开还有四十多分钟。
找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用力拍了拍,直到脸色红润了些,才捏着车票到对应候车台专心致志等车过来。
八点钟的车晚了半小时才到。
商商捏着车票,拖着拖鞋走路有些艰难,好不容易上了车,找到对应位置坐下,像是打了一场硬仗,额上冒出一层细密冷汗。
靠近五个小时的车程。
商商昨晚几乎没吃东西,到s市的时候,肚子里咕噜噜的,惨烈一片。
可现实仍残忍,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随人群走到出口,眼前是她全然陌生的城市,而她身无分文,手机没带,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年慕尧在s市的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