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剑招呼着旧时同门一起吃饭,柳欢看着这些老不死的份上,难得贤惠一回,挽起素袖布菜盛饭。
一群人围着桌子坐着,正思忖着要不要叫予聆一起来,突就见一阵风卷地而至,一人似饿鬼投胎冲进人群,一脚将司徒剑踢了个头朝下。
这一踢来得猛,走得又是刚猛的路子,小老头儿一个不留神,脸就扑在了盛满米饭的碗里。
他抬起脸来,迅速摘掉了沾在眼皮上的两坨白米饭,指着来人破口大骂。
可是瞪着来人阴沉漆黑的脸,一时就哑了口。
卫嫤眼睛也没抬一下,从目瞪口呆的柳欢手里抽走了一双筷子,后者也没反应过来,其余的筷子没能握住,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怎……么……啦?”司徒剑看到徒弟媳妇一脸要吃人的模样,只得将视线投给了站在卫嫤身后的予聆。哪知予聆只顾自己发呆去了,根本没留意到他。这下子倒是白白表错了情。
卫嫤坐下,随便抓了一只空碗在手里,抬手就只夹荤腥,鸡鸭鱼肉全往嘴里塞,就是不作声。
她自问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打娘胎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让她气得连话也懒得说了,果然还是吃比较实在一起,至少可以什么都不想。
“饭太硬了。”她抓起在只碗砸在地上。
“那是米硬,我又有什么办法!”有得吃还挑剔,柳欢怒了。
“肚片没用水焖过,嚼不烂!”卫嫤吃得底朝天,却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嫌弃的话你来做啊!”柳欢想所她一脸子。
“这个鱼,把鱼皮煮烂了,差劲!”卫嫤端起那条鱼,只吃了鱼嘴、鱼脸和鱼皮,乍然看去,像是每一寸都被她用筷子捅过了,稀烂的。
“喂,你什么意思,方才叫你吃你不吃,现在来挑我毛病是故意的么?”柳欢脸色发青,她第一次下厨,这水平很好了。
“这个荷包蛋,糊了。”卫嫤将所有的菜都吃了一遍,然后一扔筷子,说完了。
柳欢的表情变幻莫测,真是比夏日彩虹还精彩。这一桌子的菜,好说也花了她近两个时辰的准备,为的就是让司徒剑能对自己青眼有加,教个一招半式什么地垫垫底,浮屠宫的绝学独步天下,她这个武林盟主要是差太远,面子上就说不过去了,何况她已经输给卫嫤一次,可不能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是好胜的,自信的,可是卫嫤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卫嫤借助食物分散了注意力,终于没有再想那先皇先帝们的破烂事,但予聆知道,她的神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词穷,是因为她根本消化不了,她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父皇喜欢的是段织云,但又嫉恨段织云有别的男人,所以他才赌气纳了敬妃也就是她的生母,意外的是,她出生了,生在这畸态的帝王家,变成了大梁国唯一的公主,可是她却在冷宫中长大,好不容易有了个朋友,却是命运给她最大的嘲讽,好不容易有个心神的寄托,如今却阴差阳错弄到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好不容易活过来,才发现……还不如不活。
她的出生是个意外,她的重生也是个意外,因为锦娘没办法选。
凤血是个意外,巫术是个意外,一切的一切都是意外,就像这场血海滔天的战争,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
一切的源起,不过是因为凤王是个男儿身,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
这样的蹊跷的缘由,锁在段氏的血脉里几百年,像一颗腐烂的种子,段织云一定是像她一样,知道了这个真相,才决意摆脱这样的命运,可是她选了一条更奇葩的路,是的……选了卫嫤做替身。
什么新任的宗主,什么天命所归,都是假的。
凤王像个造物者,创造了这个游戏的残酷规则,所有宗族都被蒙在这个鼓里,听他摆布。
他本身就是个巫师,强大到一意孤行的巫师。
他不惜以毕生之力,打造了南禹,创立了巫族,制定了以女为尊的社会秩序。这一切都是想当然的。
可谁又想到,他对南禹的诅咒,最终映射到了整个神州大地,就连极北之地也不能幸免。谁又曾想到,这一切反噬的结果,竟是令大梁的子子孙孙走向了衰败。段织云的恨,与玉煜的恨,相互挟持,最终却牺牲了最无辜的箫氏。就连箫琰,也不能幸免。
卫嫤低头看看手心,空的,筷子掉在地上,弹跳了两下,空空作响。
原来好多事情,她用力去追逐,努力去实现,不过也就是倥偬一场。
从不曾拥有,又何来失去?
卫嫤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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