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之初,夏侯罡只说了四个字:“以和为贵。”
偏偏这四个字太俗太扯,他们当中竟没有一个人深以为然。不过是听了就算。卫嫤也是一样的,和为贵,和为贵,又不是做生意?敌人杀到了门前,难道还要笑脸相迎,自然是将他们打趴下为止。事实上,她也是那么做的。可是结下的宿怨却留到了如今。
北伐也好,南征也罢,都师出无名,轮到自己理亏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自己也趴下来,被人踩踩脸?
两人手拉着手,还以多年以前一样,并肩走在同一条路上,可是身后呢,有些人停下来了,有些人往回走,有些人越走越慢,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曲高,和寡。走了那么久,那么远,已经没有人佐证这一切是对是错时,才是最危险的。就像玉煜。
身上九天之上,难免一意孤行,卫嫤和他一样,本来就在血性里有着这样的毛病。
“以和为贵,大概是义父遇到我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南禹内乱,大军压境,谁不是爹娘生的孩子,却要落得尸骨无存的惨境。”予聆叹息。
“我以前并不知道箫来一直要我做女皇帝是何用意,大抵只因为我从来没有归宿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以前打战,是为了给卓琪哥哥报仇,目的很明确,可是现在,说真的,我先前也曾单纯以为是为了替箫琰完成心愿……可是越到后来,就越不一样了。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非要打战?北夷,大梁,南禹,为什么非要纠缠不清?离开扶城时,我挺看不起苏子墨的,以苏原那点俸禄,那也叫赈灾?简直杯水车薪!可虽现在回头想想,我自己却是做了什么?我来灵州买粮,却不发给老百姓,我拿去接济北伐,将更多的人送上死路。后来,我有时候也会想,苏子墨虽有沽名钓誉之嫌,但确实是做了好事,而我,恰恰相反。你说我任性,逃避,这都是大实话啊。”
那次惜祭被围,她就一直稀里糊涂的,城下那些哀嚎的人,又有哪一个知道这一战是为了什么?以前大国相欺,为了生存,才有反抗,可现在……她甚至不知道哪一边的人才是对的。
这样狗咬狗的行径,还要持续多久?
“嫤儿,有时候,一场恶战的起因,往往只有这样一点点小的理由,就像这块石子一样小,知不知道,为什么大梁历任皇后都只立南禹段氏?知不知道,凤王是什么人?”予聆有意停下步子,让卫嫤走在了前面。
最后一步,行至阵眼,确实列着一副沙盘,但沙盘旁边,还坐着两个人。
“公主殿下。”飞凰携着身旁的清俊少年行礼。
卫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那少年,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面。
那少年神色恭谨,也跟着飞凰作了一礼:“小九叩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卫嫤这才恍惚想起,面前这少年,正是黑珍珠的宠侍之一,曾经送她们一行人入惜祭的小九。
原来飞凰说自己在北面有人,并不是胡乱找来的借口。
予聆淡声道:“小九是南禹段氏的嫡系传人,这粒石子,就是他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其中辛秘,我也是前不久才弄明白。”
飞凰挽着小九的肩膀,十分地亲热,当着卫嫤和予聆二人的面,并不见任何避讳。只是这样相处的亲热劲,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小九的脸有些红,却没有推开飞凰的意思。
卫嫤打量了半天,才弄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将嘴张开了,恨不得吞个鸡蛋进去。
予聆在一旁苦笑。
“原来你们两个……”这事摆在春册了上稀奇,放在跟前就特么稀奇了,卫嫤的眼睛都直了。
飞凰倒不搪塞,只道:“在南禹这鬼地方,处处都要受女人的气,倒不如自己人来得体贴周到,只不过几百年前,大梁的太祖皇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他说着,搡了搡小九的肩膀,轻声道,“小九,你说呢?”
小九恭恭敬敬地向卫嫤再一礼,趁这机会冷静下来,也收敛了一脸的羞色。予聆将手里的石子抛进沙盘,换了手揽住卫嫤。
卫嫤听他在耳边低声道:“等下生气归生气,千万别将这沙盘给弄翻了。”
卫嫤皱起眉毛看向小九,道:“既然都是自己人,坐下来说话吧。”
小九却不敢坐,依旧是站着回了话。
哪知他接下来那席话实在太震撼……卫嫤坐下来没多久,忍不住又站起身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