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门窗紧闭,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自窗格漏下的几线阳光照进卫嫤的眸子,明亮的眼波中,映出一汪天青色的影子。
经过一番沉默的较量,她回复了与生俱来的冷静,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卫小姐,也不再是那个瞻前顾后的戏子。
现在这副皮囊可是如假包换的卫小姐,她从醒来第一天开始就在演戏,如此入戏的演出,光凭旁人一句敲山震虎的试探就能左右?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她隐约察觉到,乐青不会将这份疑心传递给卫梦言,否则,就不会同意与她私下见面,他一定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她已经完全淡定了。
“这么说来……嫤儿岂非还欠了卫大哥一份大人情?”放下妆盒,起手掂起了架子那只精致无比的蓝釉花瓶,“钱财不过身外物,若是乐大哥喜欢,这个权且就送予大哥,聊表心意。”
是人都会有弱点,只不过一时找不到而已,她不着急。
神医乐青很有可能是予聆公子的人,说不定,还是夏侯府安插在左相府的眼线。
十几年的相处,令她对予聆公子的手腕深信不疑,但她同样清楚予聆公子的致命弱点,那就是事事臻求完美。一个心思细腻如此的人,怎么可能将她丢在相府外就一走了之?
“乐大哥……昨日,我不是晕倒在墙下,而是被迷香困住,而把我交给你的另有其人,对不对?”她放低了声量,转而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交错之间,两人都回复了平静。
乐青目中流露出一丝激赏,稍纵即逝。
耳畔传来倦鸟归巢的轻啼,屋内空寂,仿佛那些活泼的扁毛畜牲就在眼前蹦来跳去。
两人都是各怀心事。
半晌,乐青才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真的是他!卫嫤心中一松,继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他。”
乐青接过蓝釉花瓶把玩一二,才自微微一笑,重又将其放回架子上去,他没再说什么。
他不作声,卫嫤也不吭气,饶是千言万语盘旋于心头,她却始终开不了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青突然扭头看看窗外微沉的天色,冒出一句话来:“晚了,好像到用膳的时候了。”这句话打断了原本凝重的话题,也令他收回了探视的目光。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
卫嫤愕然怔住,却见对方已转过身,拉开了房门。
金色的残阳射进屋内,搅动着空气中的细尘漫漫飞舞,乐青的影子被拉长了,抬眼时,就只看见一副修长的剪影,以及剪影四周镶嵌的金色亮边。她有些睁不开眼。
乐青什么也没拿。满屋金银玉石,他都不屑一顾。
也对,他到底不是枇杷。
“乐大哥!”卫嫤忍不住追上去。
乐青足下微微一顿,确信四下无人,他才轻声说道:“卫小姐,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你懂?”
什么意思?卫嫤抬眼看他。
他又迈出两步,停下来回转身,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卫嫤本能地出手格挡,却发觉对方并无敌意。
冰凉的手指落下,轻轻揉乱了她额上的刘海,那动作与他的样貌一般温柔和气,适才挑衅的不快渐渐弥散。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隐约听见头顶一声轻笑,再抬头时,乐青已经退开,转身沿着回廊款款离去。溢出心间的字句流连唇边,想问的话,迟迟没能说出口。
她看着乐青瘦长的背影,脑子里晕晕的,却不期间记起昨夜临别时少年白衣轻婉的笑。
他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记起来了!
原来他是说了这个!
他知道她是谁,却还把她当白菜啃了!而这个场面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见证!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乐青!
他们在那样不可思议的情况下重逢,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如昔……换在三个月前,或者更早,予聆公子绝对不会抱着她做出那样唐突的举动。
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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