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一瞪,半截话立即溜进了喉咙里。
这气场,并不是谁家姑娘都能有的。
卫嫤将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一向素面朝天的她,破天荒地早起上了个妆,虽是娥眉淡扫,胭脂薄施,却明艳得令人神夺。面对予聆,卫大小姐从来是有备而来。
她那一身齐胸银纱水缎长襦,里头罩着一件金丝碧羽绣绘的云锦,看似简单随性,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袭华裳贡锦分明是出自梅家手笔,论其价值可当得曹游三年食俸。
凡是与梅家沾亲的人都免不了把富贵挂在身上,卫相千金自然也不会例外。
“掌柜的,你这腿怎么了?”卫嫤看了谢掌柜一眼,她眼光毒得很,完全继承了其父的犀利老道,不用后者开口,她已猜出了八九分,“又是姓曹那个混蛋干的?哼,只躺了四十几天就出来了,看来是我没掌握分寸,上次揍他揍得太轻了!”
掌柜的冒了一头汗,胆怯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敢接话。
曹游本是坐在临街的窗边享受着家丁的捶腿服务,隐隐听见湖边有人说话,当即起身离座奔到了廊下,身后的人也不敢怠慢,跟着一呼啦到了栏边。
她果来了!远远望着卫小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曹游恶狠狠吞了吞口水。
这姑娘长得是天香国色,可惜却是只人见人怕的母老虎,可恨!直恨得他如百爪到心,从牙根到心底都直痒痒!
卫小姐似有觉察,缓缓举头与他对望,凝视半晌,生生自皓齿间吐出两个字:“杂碎!”
氤氲水雾之中,居然在瞬息间卷起一丛杀意。
曹游的脸变得像锅底黑一样:“你说谁是杂碎?”
想起前几次的惨痛遭遇,他忘记了刚才的得意。
新仇旧恨堆栈在一起,那还上着夹板的胸口又钝痛起来。
上次啊,这个姓卫的小丫头带了十几个人,打断了他三根肋骨,生生把国舅大人从蛤蟆揍成了青皮王八……
伤筋动骨一百天,曹游却是报仇心切,在床上勉强躺了一个半月便嚷嚷着要出门,他花了大笔银子招徕了一群江湖人士,一清早便冲进了天香招里守株待兔,果然,这得来全不费功夫,该来的真的来了。
可是站在仇人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脚会发抖呢?
之前为了壮胆,他特地将爱做的事都做了一遍,昨天还忍着痛上了青楼,今儿一早便闯进了赌坊,只不过他不太走运,昨夜剧烈运动差点将腰给闪了,今天一大早又输了银子。
出师不利,心情更是异常糟糕,被人羞辱,面色愈加不好。
“我说你啊。都说你爹是个老杂碎,养了个你这么不中用的小杂碎。”卫嫤笑眯眯扬起眉毛。
掌柜的看看楼上,又看看眼前,冷不丁被风吹着打了个寒颤。
卫嫤腰杆笔直地站在船头,猛地将手按向腰间,预备拔剑,可是……她忘了……她根本没有带剑!不,应该是说,她找遍了整座相府,也没看到一把像样的剑!
她本来想把厨房里那把柴刀捎上的,可是枇杷这丫头说,那东西太像破铜破铁,会刮坏这件好衣衫。这衣衫可是要穿给予聆公子看的。
泪!那把柴刀哪里是破铜烂铁啊?那可是上好乌金锻铸的好刀啊……就是形状寒碜了点。
还有,她为什么要巴巴地打扮给那个笨蛋看?为什么卫小姐会有这么奇怪的嗜好啊?
拔不了剑,那……拔芦草吧,总不能失了气势。
想到这里,卫嫤卫大姐开始气势汹汹的拔芦草,手起手落,芦絮乱飞。
大脑袋的小丫鬟看着一怔,猫腰从船舱里钻出来,大声道:“小姐,拔芦草这种粗活交给枇杷就好。”她嘴快手更快,转眼就利索拔下了一大片,邀功似的抱在面前。
卫嫤停下来,看着枇杷怀里的芦草,心里挖凉挖凉的……
一时激动,又演错角色了……
她现在是卫嫤,不再是卓桦……
她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