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保虽然位列三孤,官至从一品,却是个虚衔。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出点皇粮,养着他,当是养只老鼠在米箩里了。
倒不是曹游不想坐个有实权的位子,而是曹国丈啃不动卫梦言这块老骨头。
丞相以左为尊,曹皇后的枕边风吹得好,却敌不过卫梦言那优雅地一滚,顽命地一撞。
没办法,大梁国到了昭帝这一代没出几个打战的英雄,倒养得一群撞柱子、磕玉阶的能人。
曹皇后就是把眼泪流尽,也够不着卫梦言额角上一只脓包的份量,人家好说是一代帝师。
曹游无所谓,反正不管当不当官,有没有实权,他一样抢女人,撒银子,斗狗打架……谁叫他是曹国丈最疼爱的小儿子呢?他把在灵州那套仗势欺人的派头在京城完美地发扬光大,顶着鬼太保的恶名,站在姐夫脚底下收了百来条狗腿,带着一帮混混在京里横行霸道。
平头百姓谁不是对他退避三舍,俗话说得好,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今天小国舅的手气不大好,一上桌就输了四十两,他做个太保也不容易,月俸加起来不过七十石,比起任灵州通判时搜刮的民脂民膏足足少了九成之多。
京里再是鲜衣怒马,也比不上灵州的制霸一方啊。
“一出门就输钱,晦气!”
他斜着小眼睛在女客们身上扫来扫去,不时露出点品判的意味,好在昨天他在青楼妓馆吃得油腻,这一时半会对女人还没啥兴趣。
“尽是些庸脂俗粉,啐!”
他扭头,一口唾沫夹着风声不偏不倚地吐在对面墙上挂的那丛水墨风竹上。
被口水星子溅着的女客们原还想抱怨几句,抬头见到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蛤蟆脸,便一个个缩着脖子付了钱银,都像见了鬼似的奔逃下楼去。
一眨前的工夫,天香招里就没人了。
“真邪门,大白天还能遇着这只恶鬼!”店小二跟在这帮乌合之众身后,低声抱怨。据说那幅墨宝出自左丞相卫梦言之手,世人千金难求,没想竟然被这么糟蹋,他心中难免忿忿不平。
今儿开门早,原是想趁着予聆公子从北营巡视回来的光景多沾些女客们的茶水钱,没想到竟会碰着这么个二世祖,现在不单单是银子打了水漂,连一早的好心情都随水飘远了。
话说,这个二世祖不该在家里躺着养伤、睡懒觉么?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啊,这位客倌,想喝点什么?小店刚到了一批雨前龙井,如不嫌弃……”
店小二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将挤出来的笑容全都堆在了一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滚!你瞎了狗眼么?连我们国舅爷也不认识?”曹游身侧蹿出一条狗腿子,龇牙一顿乱吠。
掌柜的站在小二身后脚底一嗲嗦,差点摔倒,他慌慌张张地上前赔罪:“国、国舅爷,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一边说着又一边将店小二拉了过去,连声斥道,“还不备上糕点?国舅爷来了怎能怠慢?快去快去!”
他用力推了店小二一把,自己却没站稳,反倒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曹游看着有趣,伸足往掌柜的脚下一勾。
老掌柜脚下踏空,一声惨叫,重重地跌在楼板上,顿时摔了个嘴啃泥。
“喀啦”一声脆响,像是腿骨折了。老掌柜脸上的汗珠像爆豆似地钻了出来,疼得说不出话。
“掌柜的!”店小二吃了一惊。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来看,老狗吃屎!”
曹游打开扇子哈哈大笑,直笑得满脸油光,身后的狗腿子们也笑,笑得还特别大声。
带着一帮子败类,小国舅一摇三晃地绕了过去,之前输钱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掌柜的,你没伤着吧?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公子?”
店小二回身搀着掌柜,狠狠地瞪向曹游的背影,却被掌柜的用眼神制止。
“小公子去了瑶州,没十天半个月地回不来,这远水救不了近火,且由得他吧,咳咳!你快些去厨房看看,我去招呼他们。”掌柜地摇了摇手,支开了店小二,自己扶着桌椅忍着一头冷汗顺气。
那边,曹游已经带着四五个人坐在东间的雅座上大呼小叫了。
“听说卫相的宝贝女儿也看上了予聆那种妖孽……”话题又回到了予聆公子身上。
“卫相的女儿?对了!表小姐!”这句话提醒了他,掌柜立时眼前一亮。
那可是大大的救星啊,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