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节 梨园上师

    银瓶将袖子一抖，里面立刻掉出来一个绣huā精细的缎带钱她探头打量了一下任公公身后，估计大约有六七个跟班的小太监，便从钱袋里面拿出约二十两银子放在任公公手上的托盘上。

    “这是我们娘娘交代的，大封六宫是她张罗的，这短短日子就要预备这么多娘娘的规制，宫里的宫人肯定累坏了。娘娘特意交代，若是看到辛苦勤快的，一定要犒劳些。这些碎银子是娘娘一点心意，赏给小太监们喝个茶解个闷罢了。”

    任公公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还没向充媛娘娘道贺呢，娘娘先有了身孕，三日之后又要荣升充仪，老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便说便将那几锭银子揣进袖子。

    银瓶笑了笑：“都是娘娘的心意，公公不嫌少就收下吧。我奉了娘娘口谕要去办事，就不多耽误公公了。”

    一群小太监哈着腰诺诺地谢过了，低着头掀起一点点眼皮子看着她的裙摆匆匆在眼前消失掉。任公公这才将弓着的腰板子挺直了，掂量掂量手里的银两，心里盘算着，这郁充媛的赏银可丝毫不逊韦贵妃，看来以后真得多留个心眼，将这位娘娘伺候好了。

    “任公公，这金銮殿的宫女们难得个个都和和气气的，哪像那长安殿，光是服侍掌宫灵箫的宫女看见我们就趾高气昂的。”一旁一个小太监一边咋舌一边说道。

    任公公仲手重重打在他嘴上，一跺脚道：“还不打嘴！那银瓶姑娘能是你随便称呼的，以后可得记清楚了，她可是郁充媛身边的红人，绝不亚于金銮殿掌宫如熙。不仅是她们两个，这金銮殿的宫人咱们以后可都不能怠慢。想要在这宫里活到自自然然咽气儿，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要学的还多着呢！”

    别过任公公，银瓶脚步匆匆地赶紧朝金銮殿赶路。这一路上经过的宫女太监无不停下来像她行礼示意.就连刚才遇见的两个宝林娘娘见到她都大老远绕路过来和她问长问短一番。银瓶打心里不愿理会那些虚头八脑的问候，对付了几句也就都应付过去了。天气虽说已经开始有初春的迹象，可一阵阵冷风还是能透过厚厚的宫墙刮的人脸上生疼。本来早上郁致是要拨给银瓶一顶腰舆的，可银瓶始终觉得这么做不合礼数，虽然之前长安殿和绫绮殿的掌宫都坐着腰舆在宫内大摇大摆的，可银瓶却不想如此张狂。

    走了一上午，银瓶的脚都有些酸痛了。今早上一大早，她先是按照郁致的吩咐去探望了童婕妤，给她送了些郁致新抄写的诗集过去。童婕妤略微招呼了她一会子就去给皇后侍疾了.留下银瓶和房里的鹦鹉“五儿”逗趣了一会。之后又带了些上好的狼毫笔给梓嫣送去，那可是今年刚进贡上来的极品狼毫，皇上得了之后立马给金銮殿送了来，郁致也只得了五支，却拿了三支给了梓嫣。梓嫣还是老样子.拿了笔也就淡淡谢过了，转身又带着手下的宫女忙活给各宫娘娘缝制新寝具的事宜，忙的是不可开交。银瓶知趣，也就不多叨扰，顺道问候了陆尚寝后就离开拾翠殿了。

    从拾翠殿出来.银瓶特意绕路来到绫绮殿，她绕过正门从侧门进去。这个侧门是最靠近姚才人居住的地方。来之前郁致特意交代过，如今绫绮殿群龙无首格局混乱，尽量不要惊动到殿内的其他娘娘，尤其是别让席美人纠缠上。

    踏着一路的残雪败叶，银瓶小心的打量着失势之后的绫绮殿。地上已经不止多久没有人打扫了，雪水和着泥巴卷着些草根烂在道路两侧.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这偏僻的角落冷冷清清，连个传话看门的太监都没有。银瓶轻易地从院子长驱直入.直接来到内堂。竖起耳朵听了听，一点人气都没有。

    她轻轻拍了拍门闩，道：“金銮殿的银瓶来给姚才人请安，请问有人在吗？”

    屋里总算传来了几下迟缓的脚步声.一个面貌清丽的宫女将门打开，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你是充媛娘娘派来的？”

    银瓶点点头.对着那宫女灿烂的笑了笑，那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让她进去了。整个偏殿里就只有这个宫女一个宫人在伺候，宫内的衰败自不必说了。一路来到寝室，只见姚才人坐在窗户边上，身子倚在窗沿上，手指头一下一下轻轻在案几上打着拍子，嘴里轻声哼着小调。

    听到脚步声，姚四娘抬头看见银瓶，对她淡笑了笑，然后扬扬手让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银瓶还是不敢乱了礼数，先上去请了安，又谢过娘娘赐座，这才坐在一侧的凳子上。

    姚四娘头发有些凌乱，但是气色依旧神采奕奕的。她略微撑了撑身子，由于一条腿使不上力气，所以她的动作有些费力。看得出她已经习惯了，很快用双手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

    “我这里没得什么好茶，都是些雪水泡的陈年旧茶叶，也就不拿来招呼你了。帮我谢谢充媛娘娘，多谢她还想着我。”

    银瓶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一旁桌上，笑着说道：“看到姚才人精神还是这么好，我家娘娘也就放心了。娘娘早些日子就听说了，一直想来探望，但因为绫绮殿之前的事情，终究觉得不合适，还望姚才人别挂在心上。”

    姚四娘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我如今这样还能有人想着，就已经不错了。承蒙充媛娘娘惦记。”

    这么几句话聊下来，若是不知情的人，定然看不出姚四娘的腿脚有什么问题。这银瓶是个好奇的，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下姚四娘的腿。来之前她就和太医院打听过了，姚四娘伤到的是左腿膝盖，好像完全不能施力了。这事情发生前后也将近一个月了，可如今再见到她，居然和之前似的并没有太大变化。

    看到银瓶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姚四娘莞尔一笑，她右手握成粉拳，轻轻锤了一下自己左腿的膝盖：“看，就是这个膝盖。现在要是一斤重的石头砸下来，我应该都没有知觉了。可这又能怎么办呢。拿刀砍水，水还是要往下流的。遇上些倒霉事，人还是不得不活着。回去帮我告诉你家娘娘，我一如既往，不用她费心了。”

    以前银瓶只觉得她是个有才艺的戏子，如今看到姚四娘面对飞来横祸如此波澜不惊，甚至都有些佩服她了。

    银瓶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对姚四娘说道：“其实今日银瓶冒昧前来，不仅是来转达娘娘的问候，还有别的任务。最近为了大封六宫，这尚仪局和梨园都日夜兼程地排演节目。娘娘也过目了一些，梨园的戏虽说还过得去，可我家娘娘总觉得还差些水准。娘娘想到姚才人对白戏研究颇深，若是能临危受命，担任梨园的上师，说不定能让梨园的百戏在三日后的册封大典上大放光彩。”

    一提到百戏，姚四娘一贯慵懒的姿态顿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掩藏不住的雀跃。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如熙，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本想一口答应，可这腿脚如此不方便，外面又是寒冷的严冬，她如何穿梭于梨园和绫绮殿之间？

    一看姚四娘微蹙的眉头，银瓶心里不禁感叹郁致料事如神，赶紧将在郁致面前背好的那一套办出来。

    她笑着安慰道：“姚才人不必多虑，若是姚才人应予帮忙，娘娘已经请示过皇上，可以让姚才人搬去梨园内的‘清心阁，居住。皇上曾下旨要大力推行百戏，娘娘入主梨园，既可以将娘娘才华物尽其用，又可以丰富宫内乃至大唐的艺术娱乐。若是姚才人不答应，我家娘娘也不知道该求谁好了。”

    姚四娘早就不住地点头，她用宽大的袖子半掩着面容，怕自己忍不住落泪被银瓶看见。虽然和郁充媛只有几次照面，知道她是个心好的，可没想到她特意为自己做了这样好的安排。

    如今自己腿已经坏了，侍寝已是不能了。若是由得她在这个绫绮殿内过生活，也只不过是过着自生自灭的冷宫日子罢了。可如今她居然能去她心中唯一向往的梨园练戏生活，而且郁充媛还将这大恩大惠说的如此卑微，姚四娘就算再淡然的性子，也忍不住感动的眼眶泛红。

    不一会，她调整好了情绪，将手放在膝前，微笑着点点头：“那帮我多谢娘娘的信任，我随时可以出发。”

    银瓶高兴地拍拍手道：“我家娘娘知道也会高兴的。那奴婢先回金銮殿打点，不一会就能派人来接娘娘入梨园。我家娘娘知道娘娘腿脚不方便，特意拨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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