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节 白绫

/>     九姑！

    九姑，我还是来晚了！

    她脑中悲愤地轰鸣，一口气没提起来，整个人软在地上。旁边如熙和银瓶两个赶紧抚着她可她腿软的怎么也站不起来，眼泪涔涔往下流，手指着九姑的尸首就是不肯放下来。

    银瓶平日和九姑亲厚，此时也哭得抽抽搭搭的。如熙赶紧吩咐一旁的宫女将九姑的尸首抬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郁致一点一点爬到她的身旁，低下头仔细端详她的脸。九姑如同她第一次见一样，浓眉大眼的。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赤色襟裙，红的鲜亮。平日她总是憨笑着，此时却一点气息都没有。郁致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已经僵硬的脸上，好像她还在哭泣一样。

    郁致依旧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手还要去摸她的脸。如熙一把将她拦住，红着眼圈摇摇头。

    郁致咬着自己的嘴唇，嘴里都是咸咸的眼泪，头已经涨得要爆炸一样。好半天，她才恢复些神智，手一抖一抖摸了一把九姑的手，那手已经冰凉了。这宫里死的人多了，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化作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九姑尸首上散发出的死人的气息，在这瑟瑟的冬日又添了一丝阴寒。

    她嘴唇一抖一抖张嘴要喊，可嗓子早就呛住，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她哭得泪眼迷蒙，九姑的脸在泪水中好像又动了起来，好像又在吃吃笑着，就好像那天丢雪球一样。郁致心里的悔和恨交织在一起，

    一跳一跳地刺激着她的心。若不是喜欢九姑让她来自己殿里住，恐怕她现在还欢天喜地的吃着她最爱吃的枣子糕，和其他宫女一起打雪仗呢！若不是自己那点私心，想让她为自己留住李郎而让她侍寝，九姑这样无害的个性如何能惨遭她们的毒手！

    韦贤妃，你好毒！为了削我的势力，你不惜害太后来演戏，让整个后宫当陪衬，就是为了掩我耳目，好除去一点威胁都没有的九姑！你好狠！

    她用力一咬嘴唇，我不能示弱，我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了理智，失了气势！她低头望着九姑，心里暗自发誓，九姑，你这仇姐姐我给你记下，来日我一定让那些奸人十倍奉还！

    她又紧紧捏了一把九姑冰冷的双手，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抹眼睛。

    房司言就站在门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知道她转过头来才收敛起来。

    郁致慢慢走了出来，扭头对房司言喝道：“九姑大字不识一个，如何懂得用斑蝥下毒！她与太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冒险犯这样的死罪去下毒，你说！”房司言一抖，低着头回道：“娘娘，奴婢不知道这些，只知道确实从她房里搜出了斑蝥，证据确凿。这是太后的懿旨，奴婢也是奉旨办事。”好一个奉旨办事！郁致恨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这卓本人的丧葬不用你管，我自己来张罗！”狄宫正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娘娘，这的确不合规矩。若是娘娘信得过奴婢，就将这丧事交给奴婢来办如何。”郁致转头看看她，想起自己在承香殿内还是杜姨娘和这位狄宫正将自己救下的，红红的眼圈顿时充满了托付的眼神，对着她恳切道：“那就交给狄宫正你了，各样huā费都不用省，直接和我拿就好。”

    她扭头看了一眼房里躺在地上的九姑，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慢慢退了出去。

    一路上，屋檐上的乌鸦还在“嘎嘎”的叫着，好像报丧似的。车辇缓缓经过太液池，俨然就是那日她们一同丢雪球的地方。银瓶先是撑不住“哇”地大声啼哭了起来。紧接着，郁致和如熙两人也不由地哭出声来。

    郁致停下车辇，慢慢从车里出来走到雪地里，鞋子踩得雪“嘎吱”

    响。她“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手深深插在雪中，热泪滚滚而下，化开一片雪地。

    银瓶也走过来，抱着郁致痛哭，如熙站在旁不住地抹眼泪。三个姑娘在雪地里面尽情的哭着，一缕香魂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飘走了。远处，鼻做活的宫女继续忙碌着，该享乐的主子娘娘继续欢愉着，只有这三人为了如雪huā一般的生命痛惜着。

    一滴滴眼泪流不尽她们的悲伤，一滴滴血痕撤不完她们的愁苦。

    远处，金鉴殿的屋檐高高屹立在中宫殿中，如同一头金闪闪的猫子立在百兽之中。在被解禁了多年后，它终于用一个生命为自己发出一丝怒吼，在无数女子妒恨的灼灼眼光中，又一缕芳魂断被吞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