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要去谢恩,银瓶就走来说要给她梳妆。郁致瞧瞧镜子里自己身着朴素的青色襦裙,不施粉黛的模样,觉得心里舒坦,就和银瓶摇摇头说:“我就这样见他,是最好的。”她只是吩咐银瓶将那玉石手炉拿来,坐上腰舆走了。
宫中规矩,大明宫地方宽广,平日在宫中走动,只有皇上、太后及皇后可以乘坐四人拉的龙辇、凤辇,虽不及外出时骏马拉的威风,但胜在平稳舒适。妃位和嫔位可以使用两人拉的辇车。而嫔位以下的世妇(婕妤、美人、才人)和御妻(宝林、御女、采女)只能乘坐两人抬的腰舆轿,路上颠簸,且速度较慢。
银瓶和刑五福两人跟着郁致,颠簸了好一阵子才来到紫宸殿。一路从偏门来到书房,就瞧见崔公公手下的小李子在门口候着,说皇上正在偏殿会见郭尚令,吩咐他在这儿等着,请郁致在书房稍等片刻。
他的书房出人意料地简朴,漫步过厅中间的竹帘,看到房内东面摆着碧纱屏风,透过薄纱隐约可见一张红木软榻,西面是一张围棋桌子,上面摆了螺钿贝壳围棋。正中是一张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书桌后是一面书柜墙,里面密密麻麻排的都是各种书籍。
她来到书桌前,见宣纸上写的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1]”,不禁莞尔。又来到东面的软榻边坐下,见一旁的小几上摆着一本书卷,正是她遗失的《莺莺传》。书卷的边缘已经有些翻折,看得出是常常阅读的痕迹。
将书翻开,书内还是整洁如初,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题字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2]
这字迹清逸潇洒,当她读到“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心中好像火一样烫,翻滚不停;又读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眼前仿佛能看到他每日卧在这里思念佳人的情景;再读到“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郁致这才感到他用情之深,一抹粉红不禁染了双颊。
她将书放下,又等了片刻,才见李雍从门口走进来。
李雍一低头,看到她手中正好翻到最后一页,接过书说道:“这是第一晚朕从宁泊殿回来时候随意写的。”
郁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将书拿过来收在一旁,说道:“皇上没正经,在书房胡乱写这些做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3],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了,致儿又何必托词。朕今日有幸见到致儿娇羞的美态,万幸之至。”
她强绷着脸,忍着不笑出来,道:“谁娇羞了?我自小就是最不懂‘娇羞’二字的。爹爹常说我不像个女儿家。”
李雍望着她的脸颊,打趣道:“原来致儿没有娇羞,那致儿的脸颊,怎么比旁边这盆山茶花还要殷红?难不成致儿原是山茶花神,下来凡间,来寻朕报恩的?”
听了这话,郁致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嘴里只说:“皇上没事拿我打趣,今日原想着皇上赏赐了绿绮,要来温温柔柔说一番‘臣妾谢皇上隆恩’的好听话,这下全没了。不说了不说了。”
他起来转到她对面坐下,笑着哄她说:“朕就是不爱听那温柔的客气话,朕就是喜欢致儿这样凶巴巴,像个小管家婆似的。”
她一记粉拳打在李雍胸口,李雍一把抓住,柔声说道:“还不肯叫李郎吗?小管家婆。”
郁致心里暖暖的,可面上还是软不下来,硬是绷着脸抓了手边的《莺莺传》就向皇上扔去。可她从小就是个手脚没轻重的,力道一大,那书卷居然眼瞧着就要掉入泥泞的茶花坛中。
他急忙伸手一勾,手臂正好打在了软榻边上的扶手上,他痛得一咬牙,可手里却紧紧抓着书卷不放。
“李郎!”郁致惊呼一声,抓过他的手臂要将袖子挽上去看看伤势。李雍扬一扬手里的《莺莺传》,笑着安慰她道:“不打紧。”
“皇上,为了一本书,手磕坏了可怎么好!下次再不许了”
李雍一把拉过她坐下,搂着她的肩说道:“我可听着有个小管家婆叫朕李郎了。”
她脸羞的通红,轻轻捶了他一下说:“都伤了,还尽说混话。”
李雍望着她,眼中饱含深情:“这《莺莺传》,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是它把你带到了朕的身边。朕要一辈子好好保存着它,就好像朕会一辈子好好守护你一样。”
他的眼神那么真挚,那么深邃,手掌紧紧握着她的芊芊玉手。他的手洁白修长,并没有一丝茧子的痕迹。郁致低头看着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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