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从她知道世事起,便身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中,身边只有一个他。
姨娘固然疼爱她,但姨娘那时肩负着西越与别国间的外交,又终是嫁了的人,嫁的还是北齐的靖王,平日也是西越住住,北齐住住,并不能时时在京中照看着她。
一旦遇上姨娘不在京中,宫女经常一两天才给他们送一次饭,而且送来的饭菜常常是馊得吃不得。
她饿了,偷偷去采果子,打野兔烤给她填肚子的只有他,如果运气不好,打到的山鸡太小,他就会自己饿着,却逼着她将小山鸡吃光。
小时候长个子太快,头一年的衣裳,第二年便再也穿不上,天气转了凉许久,都不见送新的冬衣来,他就会把自己的衣裳收拾着给她穿,而他自己却仍穿着夏天的单衣。
在她面前,他总说不冷。背转身,他认为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偷偷搓着胳膊驱寒。
她摔了,他从来不扶她,叫她自己站起来。那时她委屈,她哭,但后来大了才明白,他是不要她娇气。
在别人看来短短的四年,对被冷落在深宫中的他们是何等难熬,没有他,她早就夭折在宫中。
冥王,一个冥界的能活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怪物,如何懂得这些……
“郡主,你怎么了?”千千推了推她。
“呃,没事。”无忧的思绪被千千唤醒,呼出口气,垂下长睫,掩去泛潮的眼。
后来她虽然知道自己死了,但仍恼冥王将她和子言分开,没能让她和子言死在一块,所以许久都不曾搭理过他,于是他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叫过,以至于到后来连他的名字也忘掉了,对她而言,冥王就是他的名字加身份。
或许子言的生死,寻个机会问问姨娘,能最快的得到结果,但她一直没问出口,因为她害怕连心里存着的那一念想头,都没了。
后来无忧想向平阳公主打探的念头被一件事扼杀在腹中,这是后话。
“郡主,你说牡丹花为什么想要嫁凤止?”
“那个凤止家世如何?”无忧虽然对牡丹花不感兴趣,但也想借着这些与自己无关的八卦散去心里的郁积。
“听说只是一家农户的儿子。”
“长相如何?”无忧接着问。
“没听见传言美或丑,怕是平凡。”千千茫然摇头。
“那她就是纯属个人特殊嗜好。”无忧翻了个白眼,身为番王的女儿,婚姻岂能自己随便做主,要嫁的大多是皇家子嗣,或者名门贵族。
她这么私自递了婚书,纯粹是自娱自乐,如果那个叫凤止的神棍愿意陪着她玩一玩,那么不久以后便很可能再玩一场棒打鸳鸯的游戏。
“可是我听说,她向凤止递婚书是因为郡主也向凤止递了婚书……其实我来是想问郡主……为什么要向凤止递婚书……”
无忧一怔,指了自己的鼻子:“我向那巫棍递了婚书?”
千千点头。
“我何时……”无忧简直听见了天下最荒谬的事。
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打断无忧的话。
千千身子一僵,忙让了开去。
一袭干净得象不沾丝毫尘埃的白袍从千千挪开的身影后露出,直印入无忧眼中,那双静看着她的眼,却是如同春光和旭,给原本清冷的清晨,添了几分暖意。
无忧与他已见过几次,再见他已经没有初时的慌乱,加上这些天来对他的了解,知道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的往她这儿来,必然有事。
不过不用她多问,对方也会表明来意,于是撑了头等着他开口。
不凡也不急着道明来意,目光先扫过桌上碗碟,见筷子弃在了一边,知无忧已然用完早膳,才不急不缓的开口:“王妃请郡主过去一趟。”
姨娘来寻她,只消差个大丫头过来就可以,何需劳烦他亲跑一趟?
无忧不言,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他目光平和,也不回避:“王妃在等。”
无忧收回视线,接了丫头递上来的湿巾抹了手,起身迈出门槛,从他身边走过,向前漫步而行。
他仍是在她右手边落后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出了‘暮言轩’才开了口:“无忧……她还好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是无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只是一种习惯?”无忧回望向他,嘲讽之意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