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带过了。
危险过去,方铮不由想起一个萦绕心头很久的问题。
“哎,宓儿,花园里的那些机关到底是谁布置的?太缺德了!”
长平闻言顿时乐坏了,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道:“这事儿呀,你得去问问你那小姨子……”
方铮大惊道:“小公主干的?”
见长平笑着点头,方铮两眼发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呀?咱家花园招她惹她了?”
长平笑道:“谁叫你昨日给她那些臭银子呢,小丫头气坏了,找了你一整天又没找着你人,于是……嘻嘻,她便叫了几名侍卫,在花园里布置了一番……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方铮傻眼了,合着那些机关本来是给我准备的?
想想那泛着寒光的捕兽夹,将人的脚套住倒吊起的绳索,还有……还有那臭烘烘灌满大粪的坑……
方铮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战。——刺客兄,是个好人呐!
“你妹妹太坏了!比我坏多了!跟她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天真纯洁的小伙子……”方铮心有余悸的指责道。
院外传来梆子声,已经四更天了,方铮想了想,独自走出卧房,朝主屋一侧的厢房顶上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一翻而过,轻盈的落在了方铮面前。
“属下见过大人。”黑影朝方铮施礼。
为了给自己的安全买个双保险,贪生怕死的方大人不但安排了侍卫,而且也安排了影子属下潜伏在府内各处,以防万一。
“刚才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了吧?”方铮淡淡道。
“是的,大人,此事已飞鸽传回了影子营地。”
“你们怎么说?有什么看法吗?”
“经过重复演示,和刺客出手时的对象来判断,温大人和属下们都认为,刺客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的。”
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方铮放下了心。
影子下属抬头看了方铮一眼,恭声道:“属下请示大人,这名刺客的尸首,是交给金陵府尹,让他们去破案,还是由属下带回营地,由属下处理?”
方铮想了想,摇头笑道:“这具尸首又不是什么宝贝,扔了就扔了吧,你随便看着办好了……”
影子属下躬身一礼,便待退下。
“慢着!”方铮神色怔忪的叫住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贼眼珠子骨碌直转,片刻之后,朝属下坏笑道:“哎,给你个好差事,刚才我说错了,这具尸首是个宝贝呀,……你叫几个弟兄,趁着现在天黑,赶紧抬着尸首,把它扔到太子府的围墙里面去,小心别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啊?”影子属下闻言大惊:“大人,这……这是何意?”
方铮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明日你们四处放出风去,就说太子府的人杀了英王的人,尸首还留在太子府,最好还在太子府的围墙外面弄点血迹什么的,让过路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你们化化装,明日在京城的茶楼酒肆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越多人相信越好,闹得越大越好……”
“可,可是,大人,这刺客潜入的是方府呀……”影子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胡说!”方铮忍住笑,板起脸斥道:“那刺客明明是去刺杀太子的,只是……只是,哈哈哈哈,只是这家伙不认道儿,他妈的!走错门了……哈哈,我只是帮他纠正过来而已……”
造谣嫁祸太子,逼得太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过几日若再在朝堂上出个损招儿,包管这京城本来就够浑的水,会被方铮搅得更加浑浊。
影子属下若有所悟,情不自禁的朝方铮竖起大拇指诚心夸赞道:“大人,您真卑……咳,老谋深算呐!”
皇宫的寝宫内烟雾缭绕。
雕龙刻凤的龙榻边,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炉子,炉子里的火正烧得通旺。
太子走到炉子边,挥手示意给炉子扇风的宫女走开,然后他挽起袖子,将炉子上已经煎好的药端起,滤过漆黑的药渣,将热气腾腾浓如黑墨的药水倒在药碗里,轻轻吹了几口气,用嘴试了试温,然后恭恭敬敬的将药端到皇上面前。
“父皇,喝药吧。”太子的声音一如往常般轻柔,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儒雅的风度。
皇上半躺在龙床上,不停的咳嗽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却紧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见太子转过身将药端来,他这才半闭上眼,无力的哼了两声。
“太子,江南六府税案已经拖了半年,你是如何处理的?”虽然卧病在床,皇上的思维却非常清晰。
“禀父皇,由于此案背后关系复杂,牵扯的官员甚多,官府和地方豪商门阀互有勾结,所以儿臣已命刑部楚尚书亲自办理此案,并嘱咐楚尚书,不论涉及任何人,都要一直追查下去,哪怕是皇亲国戚……”
惴惴的看着闭目不语的皇上,太子小心道:“父皇,儿臣如此处理,可妥?”
皇上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楚尚书……唉!恐怕他办不了此案啊!”
“为何?楚尚书是刑部堂官,连他都办不了的案子,我华朝还有何人能办?”太子很不理解。
皇上睁开眼,淡淡的看了看太子,道:“江南税案,涉及六府官员无数,他们私造假帐,贪墨挪用本该上缴国库的纹银近四百万两,致使国库空虚,今春戍边的士兵军饷都发不下去,此案之恶劣,委实乃我华朝开国以来所首见,……去年潘逆谋反,祸乱京城,朕本来命方铮下江南办理此案的,却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太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几分喜色,一闪即逝,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恭声道:“父皇,此时国贼已除,四海升平,若父皇属意方铮出京办理此案,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京城不静,方铮离不得京。”
太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有个问题儿臣一直不太明白,方铮此人性子跳脱,为人……有些油滑,学识也……不算出众,父皇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皇上听太子提起方铮,不由笑了笑:“你说话不必如此客气,方铮此人不学无术,浮躁轻佻,油滑刁钻,卑鄙无耻,他根本就是个市井小人。可是……太子啊,用人之道,并非看他人品有多好,才华有多高,而是看他对自己有没有用处,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事乃可成。而且方铮有个最大的优点……”
“什么优点?”
皇上笑容一敛,盯着太子的脸,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没有野心!”
太子闻言眉头一跳,眼中飞快闪过几分慌乱,急忙掩饰着强笑道:“父皇果然慧目如炬,儿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要向父皇学习。”
皇上盯着太子的脸,一瞬不瞬的盯了半晌,终于神色疲惫的躺回床上,淡淡道:“趁着还未打草惊蛇,把楚尚书召回来吧。朕老了,病了,有些事情,还得需你自己领会,朕恐怕教不了你多少了,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脸色变了变,不知父皇这句“好自为之”到底是什么意思,闻言忙恭声道:“父皇正当盛年,春秋鼎盛,微染小恙而已,且放宽心,很快便会痊愈的,朝中不少大事都离不开父皇您的圣断啊。”
皇上看也不看太子,阖着眼,疲惫的挥了挥手,淡然道:“你且退下吧,朕累了,要歇息了。”
太子恭声应是,面向着皇上,缓缓向殿门退去。
“太子。”皇上忽然睁开眼叫住了他。
“儿臣在。”
“神策军的领兵大将刘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闻言心中大惊,但仍面色不改的回道:“回父皇,刘长生暴疾而死,金陵府的仵作,还有大内的御医都已查看过了。”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和痛惜之色,淡淡的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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